横死(1/2)
张氏仍是昨日的装束,两只手死死抓住官帽椅的扶手,关节泛白。
“我若是随你们走了,大人怎么办?他一人留在陌生的岳城,背负莫须有的罪名么?”张氏吸了吸鼻子:“我们是夫妻。不论他如何,我都是要陪着他的。”
觉清心中长叹,“听伯棠说,谢大人有一双聪颖可爱的儿女,他常常提起,引以为傲。谢夫人,算上赶路的时日,我们离开安阳郡已有十日了。孩子们盼着你回去呢。”
张氏眉目松动了一瞬,觉清忙趁热打铁:“夫人照顾好孩子们,才是叫谢大人放心了。”
张氏盯住觉清:“带我走也可以,我还要再见大人一面。”
觉清笑起来:“走罢。”
事实上,谢襄此时还在柴府。
汪别驾叫两个身强力壮的府兵一左一右地押住他,转头对着柴夫人长揖:“夫人节哀。本官定然查清真相,不冤枉了谢大人,也不让柴大人死得不明不白。”
柴夫人白胖的五官哭得红润润,福身道:“我家大人在世时,总念叨汪大人年少有为,以后继承正官的位子不在话下。”她执帕点了点眼角的泪:“汪大人必不会叫亡夫失望罢?”
“汪某尽心竭力。”
张氏甫一看见狼狈的谢襄,眼泪便流个不停,她以袖摆擦去,挤出笑容:“夫君,你可还好?”
谢襄清清嗓子,正气道:“夫人莫怕。我行得正坐得端,只是去配合汪大人调查案子。你回去的时候记得捎上我那个鹅黄的包袱,是买给两个小家伙的玩具。省得他们又闹你。”
张氏柔婉道:“我晓得了。你办完公事记得早些回家,要是敢在外边儿磨磨唧唧,我便拿鞭子抽你。”
谢襄失笑:“娘子哎!”
觉清向柴夫人福身,笑道:“谢家夫妻琴瑟和鸣,谢夫人不愿独自离开,我等劝了许久。”
柴夫人勾起嘴角:“真是叫人艳羡。如此依依惜别,不知道的还以为谢大人是上刑场呢。”
觉清观察她神情,“柴夫人说笑了。”
柴夫人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返程的马车上,夫妻俩皆陷入沉默。
觉清思索柴夫人的异常,柳槿和一手把玩着支窗的小木杆,不知在想什么。
“夫君可有法子把谢大人救出来?”
“我位卑言轻,无论做什么都不算数。好在谢兄是朝廷命官,州府想把罪名栽他头上,也是需要层层上报的,经由大理寺复核才许判刑。这中间有很长的缓冲期,可以奔走寻门路。”柳槿和平静道:“我已去信安阳郡郡守,他是最适合出面说情的人。”
觉清道:“既如此,我也往京中寄信,那几位叔伯看在父亲的份儿上,定会相助。”
柳槿和笑了笑,握紧她的手。
过了五日,抵达了耒阳郡。张氏连日郁结于心,一进客栈就病倒了,来势汹汹,卧床不起。
夜里,烧得浑浑噩噩的张氏把手从被里伸出来:“襄郎,你别走……”
婢女小燕哽咽着替她掖好被角,低头对旁侧的觉清道:“我家大人和夫人感情极好。虽然有些时候夫人拿根鹿皮鞭在手里,颇凶狠的样子,但大人才不会生气。他乐得把夫人宠成这般。”
觉清红了眼:“郡丞爱妻,安阳郡人人皆知。只是眼下你万不可在谢夫人面前落泪了,惹起她伤心事,耽误养病。”
“奴婢知道的。”
觉清返回自己的屋子,正同文墨商量要不要带些零嘴儿给徐怀,柳槿和撞开门闯了进来。
他大口喘气,两眼充血,蒙着一层水光,却又翻涌着无尽的怒气与痛意。
“谢襄没了。你们快走!”
觉清呆愣原地,耳朵急促地嗡鸣起来,那一瞬间她只能看见柳槿和上下开合的嘴唇。
“好,我带着谢夫人走。你呢?”
“记住,接到谢兄儿女后立即将她们母子三人送去舒州。”柳槿和顿了顿,“我回岳城。”
觉清心头巨震,劝阻的话几欲脱口,但她终究忍下了。两人深深地对视一眼,柳槿和大步离开客栈。
觉清吩咐文墨迅速收拾行李,自己跑去通知小燕。
四人外加两位车夫,亟亟地踏上旅程。觉清让小燕扶着张氏坐在自己的马车里,郡丞家的车只一位车夫。
“以防万一。”
不幸中的万幸,赶路到清晨时,张氏苏醒了。
就着小燕的手喝了几口水,她抿了抿开裂的嘴唇:“咱们为何这样急着去安阳郡?”
觉清嗫嚅道:“这,是因为天气渐渐热了,快些赶路么,早点儿到,免得受暑热。”
张氏沉静地望着她,轻声道:“柳夫人真不会扯谎。是不是我家大人麻烦了?”
小燕喉咙间逸出一声哀鸣。她立即捂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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