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死(2/2)

张氏突然笑起来,她仰着头,半靠在小燕身上,“我庆幸我执意见了他一面。我还是笑着同他告别的。他最喜欢我笑的样子……”

觉清眨下眼泪:“现下什么都说不准,谢夫人你要撑住。”

话音刚落,车厢猛地震荡一下,觉清的头狠狠磕在车壁凸起的置物架上,撞得她眼冒金星;文墨四仰八叉地跌落在地,张氏压着小燕滚去坐榻的另一侧。

“夫人,有人跟踪我们!”驾车的徐八惊声道。

觉清狠狠掐了掌心,强迫自己冷静,她微微拉开车帘,晨光熹微,马车已行到山林之间。前不着村后不搭店的,似乎只能逃入莽莽森林。

“柳夫人,他们大抵是来寻我的。”张氏淡然道:“把我放下去罢。”

觉清斥道:“胡说!你能不能为你的孩子们考虑?想让他们一夕之间变成孤儿吗?”

文墨听得心里发紧,她的小姐,就是一夜间丧父丧母。

“徐八,我记得浔阳郡是驻兵地,对不对?”

“没错,夫人。离咱们这不到百里!”

觉清道:“徐八,你功夫好。你与那辆马车上的车夫换一换,驾车去林子里,能拖住多久是多久。”

徐八犹疑:“可夫人,属下是这儿唯一会武的人,属下离开了,谁保护您?”

“我好歹是公府小姐,勿要担心。快些!”

徐八朝另外那名车夫吹口哨,引他前来,自己缓缓松开缰绳,站立起来,足尖轻点,跃到对面,又攥着车夫领子把他丢过来:“只管往驻兵营地跑!”

那车夫也算个真汉子,略慌乱了一瞬,便调整好坐姿,握牢缰绳,将马车提速。

分道扬镳的马车迷惑了一部分视线,后头马蹄扬起的滚滚黄尘少了许多。

觉清吸气、吐气,继而朝追赶的人怒吼道:“无名之辈!知道定国公徐氏吗?知道北疆战神徐弼吗?如此贸贸然就敢追我的车,你们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领头的回复道:“徐大小姐休怪,我等有任务在身,并不是有意冒犯。徐大小姐如果肯停车让我等检查一二,您要去何方,我等必不阻拦!”

“你们当我傻子吗?”觉清缩回脑袋,凝重道:“看来真是冲着谢夫人来的。”

张氏虚弱地咳嗽几声:“多谢柳夫人庇佑之恩。您现在抛下我,我也无怨。”

“谢夫人此言差矣,我还有秘器未用呢。”觉清在榻下的小柜中翻找出一枚冷焰火。

追逐的人愈来愈近,可以清晰地看见马车檐角挂着的清铃。

领头的拔出长剑,忽而那车厢窜出一道红光,在半空爆开,独特的尖锐爆破声,叫领头人大惊失色。

居然是军中常用的通信焰火。

领头人不由得放缓了马速,临行前主子叮嘱过,军队里的任何人都不能惹。这姓徐的娘们儿是误打误撞,还是早已知悉主子的身份,兵来将挡?

“他们竟退了。”觉清不可思议道。

文墨钦佩:“小姐真聪明,这就叫‘一招制敌’。”

觉清本意是想威慑他们,搬来救兵,她没想过效果如此立竿见影。

“驻军,对他们有什么特殊意义吗?”觉清喃喃。

马车往前行了一段路,与策马驰来的士兵撞上。

“方才的动静是你们发出来的么?”青甲士兵道:“下来!”

觉清扶着文墨的手跳下马车,她镇定地亮出定国公印信:“我要见驻兵地将军。”

驻兵地的士兵和衙署里的县兵府兵不同。他们是真正上过沙场、刀尖舔血的将士。

觉清年幼时曾伴同父亲巡视京郊大营,但自己跑到营地来,是头一回。

营地阔达,绿荫极少,裸露在外的土地被晒得龟裂;赤着上身的兵士随处可见,他们蜜色的肌肤绷得紧实,汗水洇湿了裤子。

一行四个女子,都有些不自在。穿过演武场,到了将军的营帐。

领路小兵拉开帘子:“徐小姐,请吧。”

觉清忐忑的心情在看见来人后彻底放松了。

“孙伯伯!”她惊喜地踏入营帐,对着笑容可亲的男子道:“您怎么来了靖州?”

孙副将是昔日定国公的得力下属,原应当驻守北疆的。

他抚着自己银质护臂,叹道:“荣王的人接管北疆,将我调离了。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也不奇怪。清丫头,你又为何在浔阳郡?”

觉清恳求道:“说来话长……还请孙伯伯救我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