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第一百九十九章(1/2)

夜雨一瞬落得大了,穿林打叶,淅淅沥沥,月色彻底消失不见,唯余花园里投过来的昏光,映照着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

秦筝打了个手势,示意教徒们不必惊慌,她上前两步,视线定格在温朝雨身上,开口道:“真是冤家路窄,这也能碰见。”

“不是冤家不聚头么,”温朝雨指尖勾着飞刀,越过秦筝瞧了一眼段宁,“我可以放你们走,但你们得把人给我留下。”

“我若是不肯呢?”秦筝哼笑,“这丫头与你们非亲非故,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教主仁义,既放了你这叛徒,你便不要来坏她的事。”

温朝雨说:“是我坏她的事,还是你要坏她的事?”

“自然是你,”秦筝说,“你如今已不是教中人,便没资格使唤我做什么,快快闪开!”

“是了,我已不是教中人,”温朝雨说,“那么你就得明白一个道理,我此番并非使唤你,而是强迫你。这丫头你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

秦筝咬紧牙关,却没了声响。

温朝雨从前便一直压她一头,同为护法,南宫悯对她们二人的态度却是云泥之别,秦筝心中记恨,却也无可奈何,眼下温朝雨虽功力不大如前,也不再是紫薇教护法,秦筝要杀她,那是神仙也拦不住的事。

可偏生她身边站了个季晚疏。

季晚疏是什么人?云华宫首席大弟子,那位子不是猫猫狗狗都能坐上去的,细数云华宫历代首席大弟子,哪一个不是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剑术天才?季晚疏闭关这几年,莫说她秦筝,便是南宫悯亲自来了,只怕也不敢小瞧了她。

秦筝压抑着火气,目光在季晚疏身上游移片刻,转而露出了笑脸,和气道:“好歹共事一场,多少有几分情谊在,温护法,我不欲与你结仇,你大人有大量,行个方便?”

温朝雨笑道:“好说,我可以让你们几个毫发无损地回去,但这丫头你说什么也得留下来。”

秦筝面露挣扎,犹豫不决。

她正要再劝说温朝雨两句,然而话还没说得出口,季晚疏便一声不吭地闪现到她跟前,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掌狠狠拍在了她胸口。

霎时间,一股剧痛传遍四肢百骸,秦筝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登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狼狈倒地。

“与她啰嗦什么?”季晚疏冷道,“紫薇教的人,我见一个杀一个!”

见此场景,教徒们心头震骇,既不敢擅自逃跑,又不敢搀扶秦筝,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噤若寒蝉。

“看看,我有耐心,可我这徒儿却没有,”温朝雨佯装惋惜,摇摇头,“把人给我罢。”

秦筝一口气半晌也没缓过来,被季晚疏那一掌打得无力爬起,后头的教徒们交换了眼神,只得老老实实地将段宁的头套摘了,把人放在温朝雨身边的空地上。

季晚疏一声冷笑,暗地里催动真气,佩剑瞬间环飞而出,银白剑芒似道道银龙闪现,一圈疾驰下来,几颗人头顺势滚落,鲜血溅了满地。

她出手这般快,甚至没听到那几名教徒发出惨叫,秦筝眼前一花,再回头时,带出来的随行属下就一个也不剩了。

“你……!”秦筝急火攻心,只差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来,她忿忿地看着季晚疏,咬牙切齿道,“人都给了你们,何必再取他们性命!”

季晚疏脸色发寒,伸手接住飞回来的佩剑,指着秦筝道:“我不仅要杀他们,还要杀你,你又能奈我何?”

温朝雨道:“晚疏——”

“这人在魏城想要杀你,”季晚疏将剑尖抵在了秦筝心口,“若非师叔和尹秋误打误撞碰见了,你和薛谈都得死在她手里,别告诉我你想留她一条狗命。”

温朝雨噤声须臾,说道:“不必你亲自动手,她事情没做成,南宫悯也不会饶了她。你的剑,不该使在这种人身上。”

“没、没错!犯不着让我的血脏了你的好剑!”秦筝能屈能伸,顺着温朝雨的话道,“季姑娘,一切都是误会,并非是我想要对温护法不利,魏城那一次,其实是教主吩咐我那么做的!你想想,我便是杀了温护法,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我全是奉了教主的令!”

季晚疏眸光厌恶,嗤笑:“你当我是三岁孩童?”

“慢着,”温朝雨拦着季晚疏,没让她动手,问秦筝道,“是谁杀了沈曼冬?”

秦筝抹了把唇边的血迹,虚弱道:“你还不清楚教主的为人?她生性多疑,从来不会真的信任谁,她能告诉我七少就是叶芝兰,也是为了防着你,至于杀害沈曼冬的真凶是谁,她从未与我言明,我仅仅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存在而已。”

这话,温朝雨是信的。

“到底杀不杀?”季晚疏不耐,“我的剑拿来砍什么都行,我没那些七七八八的忌讳。”

温朝雨摆摆手,又问道:“你想活也不是不可以,就看你还能说出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

秦筝立即道:“明月楼弟子前几日就已赶往了上元城,梦无归要攻打云华宫,她除了明月楼和九仙堂,还另有人相助!”

“什么人?”季晚疏口吻不善。

“这我真不知道,”秦筝说,“此乃教主亲口所言,别的我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求求你们放了我罢!”

“南宫悯接下来又有何计划?”季晚疏追问,“说清楚!”

“这个教主也没说!”察觉季晚疏手中的剑戳破了衣料,秦筝吓得魂不附体,“她只让我将阿芙抓回去,有了那丫头,纵然梦无归无动于衷,傅湘也一定不会坐视不理,我们就能牵制她们一二,从而给梦无归添乱,让她没那么容易打进你们云华宫。”

季晚疏当然知道南宫悯此举不是为了帮云华宫,而是为了自保。她没吭声,侧头看向温朝雨。

温朝雨想了想,说:“放了她罢,让南宫悯自己清理门户,也算我报她的恩了。”

季晚疏迟疑少顷,不情不愿地收了剑,起身之时却又给了秦筝一掌,把人半条命都快打没了。

温朝雨见她满脸不乐意,哄着季晚疏道:“好了,我尚且不恨她,杀她也泄不了什么愤,倒不如交给南宫悯亲手处置,你说呢?”

“那还不是你说什么我听什么,”季晚疏倾身将段宁扛了起来,没忍住嘀咕道,“……人是没在紫薇教了,心却还在那里头。”

温朝雨得了这话,哈哈大笑:“你为了这个呷醋?没必要。南宫悯说我的心不在紫薇教倒也罢了,你却又来说我的心在她那儿,我这里外不是人的,你也要给我气受不成?”

季晚疏把地上的飞刀拾起来,擦干净,说:“谁舍得给你气受?”她说着,白了温朝雨一眼,兀自带着段宁翻过围墙入了后花园。

温朝雨瞧着她的背影摇头轻笑,没再管秦筝如何,旋即也跟了上去。

两人穿过园子入了一条长廊避雨,温朝雨自袖中取出一个药瓶凑到段宁鼻尖闻了闻,段宁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

“啊……?你们是谁啊!”段宁受了惊,从季晚疏手中挣开,两眼金星直冒,脑子还晕着。

“我们是大善人,”温朝雨逗她,“你是个小善人,一别多日又见面了,你方才差点被人掳走知道不知道?”

段宁揉着眼睛,好一阵过去才看清这两人是谁,不由喜道:“你们怎么来了明月楼?哎!正好,我打听一下孟璟……”

“别嚷嚷,”季晚疏截了她的话,“我们来此是有要事,傅湘在何处?”

秦筝那一记手刀下手不轻,段宁这会儿还觉得后脖子仿佛吊了个秤砣似的,她看了看周围,指着正心楼的方向道:“要么是在密道练功,要么是在那座楼里看折子,你们要找她?我带你们去!”

温朝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嘱咐道:“带路可以,劳烦你小点儿声,毕竟是大半夜擅闯进来,还是别闹得人尽皆知。”

段宁疑惑:“那你们为什么不走正门啊?”

温朝雨噎了一下:“你怎么这么缺心眼儿?刚才紫薇教的人想把你抓走,是我们救了你,反正都进来了,又干什么要绕一圈去走正门?”

“紫薇教要抓我?”段宁更疑惑了,“我又没惹着他们,抓我干嘛?”

温朝雨很有耐心,正要跟她细说,季晚疏却没那闲情逸致给段宁解惑,搡着两人道:“能别废话?正事要紧!”

一大一小被她搡得一个趔趄,温朝雨自是没脾气,乐呵呵地跟上她的脚步。段宁想着以后说不定能进云华宫,她近来听闻季晚疏已是少掌门,便狗腿道:“新官上任,还没来得及恭贺。季师姐,看在我多次救了你们云华弟子的份上,让我进宫拜师学艺成不成?”

季晚疏没理她,温朝雨在边上搭腔道:“云华宫指不定过两天就没了,你换个门派罢,别去趟这浑水。”

段宁不可置信道:“你别哄我!那可是江湖第一大派!哪有说没就没的?”

温朝雨说:“你不信?那你等着瞧,不出半个月,云华宫就得跟人打架,你这千金小姐,去了就得直接埋起来,我诓你做什么?”

段宁说:“打架好啊!我最喜欢打架!去了还能帮一帮孟璟呢。她半点功夫也不会,我得去守着她!你们什么时候回去?带上我啊!”

季晚疏觉得耳边像飞了两只苍蝇,吵得她心浮气躁,便低声呵斥这两人闭嘴。温朝雨不说话了,段宁还在喋喋不休,三人掩人耳目入了正心楼,刚翻窗而进,一柄气势烈烈的长剑就在下一刻杀到了眼前。

季晚疏眉目一凛,运转真气徒手接了那柄剑,顺势挽了几道剑花,又反手推回去。竹帘那头闪过一道白影,竟是不动声色地就移到三人身后,这人将佩剑召唤过来,还未动手却又险险停住。

“季师姐……你怎么来了?”

季晚疏转了身,段宁已在旁边鬼叫起来:“你看清了再出手啊!我头发都被你削断了!”

傅湘仍是着了一身丧服,模样瞧着些许憔悴。她将这三人来回扫视一遍,果断送出掌风熄了两盏灯,又火速关了窗。很快,便听几个弟子在门外问道:“楼主!里头可是有动静?”

段宁赶紧将嘴一捂,季晚疏和温朝雨自是闭口不言,傅湘难掩喜色,开口道:“无事发生,你们退下。”

弟子们依言告退,傅湘立即挑了帘子,为三人奉了茶,喜形于色道:“宫中一别,快五六年没见过师姐了,你专程来此所为何事?”

季晚疏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递过去,说:“这是掌门托我转交你的慰问信,”她难得面露不忍,“紧赶慢赶,到底是来了,你……还请节哀。”

傅湘一愣,眼中的神采不由暗淡了几分。她接过那封信瞧了瞧,面上看不出悲喜,倒是又看向了温朝雨和段宁,问道:“你们三人是怎么走到一处的?”她还不知温朝雨已经离开紫薇教,也不知温朝雨和季晚疏之间的关系,只知道段宁年前阴差阳错救了尹秋,与她们两人在云华宫打过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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