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第一百九十八章(1/2)

是夜,高楼云集,万家灯火亮如繁星,扁舟似的明月下,有红衣美人立于楼中,远眺州城。

“一晃又是好几日过去,”南宫悯凭栏而立,指尖捻着一枚白棋,“吩咐你做的事,怎么到现在还没个动静?”

酒楼里人声鼎沸,客人不少,唯有最高层不见旁的人影。秦筝坐在桌前,正对着棋盘苦寻对策,她犹犹豫豫地落了手里的黑棋,回道:“并非属下怠慢,傅岑死后,那傅湘便已闭关锁楼,少有人进出,教徒们彻夜蹲守,始终不见那姑娘现身。”

檐下挂着几盏绯红的灯笼,那光晕投在南宫悯身上,更将她那身红衣衬得如雾如烟。听到落子的声音,南宫悯转了身,走到桌边盯着那棋局看了一会儿,意味不明地笑道:“你走这一步,可要输了。”

秦筝原本就不怎么会下棋,何况今夜南宫悯虽是特意叫她来对弈,但显然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秦筝说:“教主既这么提点了,可是要让属下悔棋?”

“悔棋非君子所为,”南宫悯将指尖的白子落定,慢条斯理道,“你我虽不是什么君子,但也要守这规矩,我纵使不能同意你悔棋,但也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秦筝看着她的动作,心中暗道一声好险。

她方才只顾着思索怎么回南宫悯的话,没看出这棋局输赢已定,可南宫悯如她所言放了她一马,棋盘之上便又立马出现了新的生机。

“那么接下来这一步,你就得想好了再落子,”南宫悯笑了笑,“死里逃生的机会不多,我既给了你,你就得牢牢把握住。”

平静的话语,并无什么玄机,秦筝却在她这字句里觉察出了别的意味。

“可教主未免也让的太明显了,”秦筝踌躇不定,迟迟没有再取棋子,“这局势已然很明朗,一子便可定输赢,我并非是您的对手,又怎好白捡了这便宜?”

南宫悯说:“我让你赢,你便可以赢,不论是下棋还是别的,能赢就别在乎是怎么赢,”她顿了顿,伸手在秦筝肩上拍了一下,“除非你执意要走死路,那我也拦不住,对么?”

秦筝看了她一眼,捡了一粒黑棋,在南宫悯平淡无波的目光中落了下去,结束了这盘对弈。

乌云悄然而来,缓缓吞噬了月色,楼外阴风乍起,似乎又有了下雨的征兆。

南宫悯拨乱了棋盘,行到栏边继续观望天色,她头也不回地说:“温朝雨能轻而易举闯入云华宫替我捉来尹秋,你却不能入了明月楼替我劫来阿芙,”她轻笑两声,“知道你不愿被我拿来与她比较,可事情总归是人家做的漂亮,你从前视她为眼中钉,没少揶揄嘲讽,而今却又比不得她一半妥当,这该叫我怎么想呢?”

下了一晚上的棋,她终于说到了重点。秦筝坐立难安,只得叹道:“教主此言差矣,温朝雨对云华宫的地形烂熟于心,当年又有七少在旁相助,我与她情况不同,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那么我很好奇,”南宫悯说,“阿芙那丫头我已派人盯了许久,她是梦无归的得力助手,常年都在外头替梦无归奔波游走,是个没少抛头露面的人。怎么我如今要抓她,她却忽然待在明月楼里足不出户了?你不觉得这事蹊跷?”

秦筝微忖,回道:“非常时期,梦无归必然要小心谨慎,也许她是猜到了教主接下来会有所举动,所以才吩咐两个徒弟不要轻易现身。”

闻言,南宫悯微微侧首,脸上笑意不减,语气却是冷了几分:“我不想知道她是不是猜到了我要做什么,我只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把人给我抓来。”

秦筝遂然起身,面露难色:“教主交代的事,属下自然要尽力而为,只是明月楼守卫森严,又有梦无归本人坐镇,加上那傅湘也不是个好对付的,更不提阿芙轻功绝妙,她同样也没那么容易被抓。教主……可否再宽限几日?”

“我宽限你,谁来宽限我?”眼见秦筝一再为自己开脱,南宫悯彻底沉下脸来,“你方才说局势已然很明朗,我还当你是领会了我的意思,原来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近来明月楼弟子已有不少人在往上元城靠近,梦无归想做什么你看不出来?她手握明月楼与九仙堂不假,但眼下可不是什么攻打云华宫的好时机,这只能说明她是又有了旁人的助力。你不将阿芙抓来,傅湘就不会受到牵制,怎么,你是要让我亲自去杀人不可?那我还养着你们这些饭桶做什么用!”

秦筝心头一颤,被南宫悯突然透出来的气势吓得神色骤变,赶紧跪下地去。

她随侍南宫悯多年,是紫薇教中的元老,入教这些年来,南宫悯虽高深莫测,喜好不定,但她表现出来的形象一贯都温和有礼,可说是平易近人,便是笑里藏刀,那也不至于叫人过分胆战心惊。然而此刻,那张脸上的笑容不再,唯余一片冰冷寒霜,压得秦筝几乎喘不过气。

“教主还请息怒!”秦筝再不敢寻什么借口,慌忙道,“属下一定把阿芙给您抓来!”

南宫悯冷笑一声,行上前去踹了秦筝一脚,声色寒凉道:“我不介意教中众徒勾心斗角,但尤其见不得谁拿我的话不当一回事,我可以放走温朝雨,那是因为她既有功劳也有苦劳,是个知恩图报的明白人。可你又是什么货色?温朝雨走了,你便以为这紫薇教独你一个万人之上?梦无归一旦攻上云华宫,扒了那人的皮,她下一个目标就必定是我,若只是她一个人,我尚且不足为惧,但只要她此番马到功成,不说满江雪,就连整个云华宫都必会同她一起转而对付我,这偌大一片江湖,有多少人希望我南宫悯死无葬身之地?我若死了,你们这些人又岂会苟活!”

秦筝被她这一脚踹得几欲吐血,但也只能强忍着痛意信誓旦旦道:“教主所言属下都明白,还请教主不要动怒,属下这就去完成您的嘱托!”

她说罢便要抽身离去,南宫悯却是将秦筝一把拽住,一字一顿道:“让我最后提醒你一次,世事如棋局,落子无悔,你今次若再失手,那我让你输,你就得输的一败涂地,明白么?”

秦筝神情恐慌,咽着口水道:“明、明白……”

看清她脸上的畏惧,南宫悯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和善。

她轻轻抚摸着秦筝的脸,和颜悦色道:“很好,那我就在此处静候你的佳音了。”

·

春雨时停时落,忽缓忽急,院子里水光潋滟,残瓣遍地。花还未彻底盛放,花枝就已折断,风一吹,漫天细雨飞花,更添冷清。

段宁换了身轻便的骑马装,从侍女手中接过了马鞭,临出门时才发现外头月色已淡,疾风骤起,不由垮脸道:“你们金淮城的天气真是让人糟心得很,方才还好好的,这会儿又要下雨了,我来这几天就没见过一个完整的晴日,简直快把我憋出病来了!”

她这牢骚还没发完,院子里就已飘飞起了绵绵细雨。身后那侍女笑道:“每年春季都是如此,段小姐习惯便好,再说了,您大晚上的跑什么马?不如在楼中休息,说不定明儿一早就出太阳了,那时候再去也不迟么。”

段宁说:“我要不是嫌赶路麻烦,早就回姚定城去了,我在家中每日都要跑马,一天不跑就浑身不畅快,你们明月楼真是不像话,连个专门的跑马场也没有,说起来你们也不穷罢?搞个草场又花不了几个钱!”

那侍女解释道:“楼中弟子若要跑马,都是去城郊跑的,哪个江湖门派把马场修在家里头?您若实在闷得厉害,奴婢去请几个说书先生来,给您讲讲故事听完好睡觉,怎么样?”

段宁说:“我又不是那吃奶的孩子,听什么睡前故事?”

她晃着马鞭行出门外,眼风里的房梁上倏然“嗖”一下跑开一个人影,段宁脚步一顿,赶紧飞身朝那人影追去,喝道:“什么人!”

那人轻功非凡,燕子一般在廊檐底下飞速逃窜,任凭段宁使出了毕生所学也追赶不上他。直到身后的侍女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抓贼啊!”,那人影才急匆匆掉了头,一个飞扑将那侍女搡进房里。

“别叫!是我!”

段宁紧跟着入了房内,便见一名年轻姑娘正将那侍女摁在地上,不让人出声。段宁表情精彩,当即一鞭子抽过去,斥道:“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做什么不好,非要做贼!吃我一鞭!”

那姑娘反应灵敏,一个翻身避开,再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作势又要逃。段宁急急后退,舞着长鞭关了门,一屁股靠在那门上,怒目而视道:“胆子不小,偷到明月楼来了,你想跑哪儿去?”她说完,立即也呼呼大叫道,“快来人啊!抓贼啦!还是个女贼!”

那姑娘见状赶紧冲过去将段宁的嘴捂住,小声道:“别叫了别叫了!我不是贼!”

“段小姐!这是我们楼主的师妹!”地上那侍女终于看清这“女贼”是谁,连忙帮着安抚道,“您冷静一下,别真把人叫来!”

段宁自从来到明月楼后,上上下下的人见了不少,却唯独没见过傅湘有什么师妹。她扒了阿芙的手,将信将疑道:“你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

阿芙按着心口,朝门外瞄了两眼,见外头无人来此,才松了一口气道:“我被禁足好些天了,你没见过我,我还没见过你呢,你又是谁啊?”

两人互报了身份和姓名,门外便来了一队明月楼弟子,哐哐砸门道:“方才是谁喊着要捉贼?快出来!贼人往哪里逃了?!”

阿芙往段宁身后一躲,那侍女神色惊慌,磕磕绊绊地回不了话。段宁只得隔着门回道:“嗐!误会一场!我跟丫头们说故事呢,是故事里的贼,都散了罢!”

几个明月楼弟子面露无言,复又盘问了几句才无语问苍天地原路返回。段宁说:“你既然也是明月楼的人,那你鬼鬼祟祟的是要干什么?”

阿芙一脸哀怨,盘着腿坐在地上,望着段宁说:“师父不准我出门,我快闷坏了,只能趁着入了夜出来透透气,又怕被人看见,就在廊子里飞来飞去地跑着玩儿,没想到刚好被你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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