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第一百零五章(1/2)

“啪!”的一声,茶盏自案边毫无征兆地坠落,猛然间摔得四分五裂。

碎瓷飞溅,滚烫的茶水泼了一地,惊起淡淡的尘雾,满江雪伸出的手接了个空,被那细小的瓷片飞速擦过,留下一道浅淡的红痕。

沉星殿门窗大开,穿堂风挤在屋子里,狂啸而又猖獗,转瞬就将那茶水的热气卷得一丝也不剩。

几个暗卫弟子在外头听见动静,赶紧动作迅捷地从房顶飞落下来,争先恐后地入了殿门。

“师叔?”

“哎呀,这茶盏怎么摔了?”

外头一瞬落了大雨,庭院里的枫树被模糊成了一片残红,满江雪看了眼地上的狼藉,又看了眼手背那道擦伤,微微皱起了眉。

弟子们立即取了扫帚前来打扫,又眼尖地发现满江雪的手带了伤,纷纷上前关怀。满江雪莫名有些心神不宁,道了声“无碍”,拿手帕简单擦掉了手背的血迹,撑着伞行出了沉星殿。

“突然下这么大雨,师叔还要去祭拜师祖们么?”一名弟子提着小竹篮跟了出来,里头装着事先备好的冥纸香烛。

满江雪立在廊下观望了片刻雨势,沉默少顷才说:“去。”

那弟子带了把伞,却没撑,他披了蓑衣戴了斗笠,给竹篮上蒙了层避水的油皮纸,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惊月峰,在茫茫大雨中穿过重重楼宇去了后山的观星台。

观星台设在后山峰顶,是整个云华山地势最高之处,人立在这地方俯瞰,可以阅尽山峦,将云华宫尽收眼底,甚至还能远远地瞧见上元城的轮廓。

云华宫各位师祖们的陵园都建在天池,可那地方太过遥远,每年前去祭拜都免不了一番兴师动众,极为不便,正好观星台宽敞空旷,除了赏景和各峰长老偶尔来此讲道以外,也没别的作用,是以谢宜君多年前就将此地特意修葺了一番,立了不少师祖们的衣冠冢,好叫弟子们方便来此祭拜。

雨水沉重,打的伞面在风里微晃,满江雪行于前方,未几便停在了一处坟冢跟前,身后的暗卫弟子立即将手里的伞支了过去,挡着雨,满江雪便俯下身去,吹了火折子烧了点纸钱,又燃了两支白烛。

风太大,燃烧后的纸钱化作了烟灰,还没飞得起来又在雨里垂了下去,那白烛也只亮了片刻,很快就跟着熄了。

“心意到了就成,师祖不会怪罪。”那暗卫弟子尽力多烧了些纸钱,随后又将地面打扫得规整了些。

手背那道擦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痛感却是异常明显,始终盘踞在伤口不肯消停,有些磨人。满江雪垂头看着自己的手,忽然问道:“小秋可有来信?”

“这两日没有,前几日倒是有一封,师叔不是看了么?”忙完手头上的事,那暗卫弟子又主动替满江雪撑了伞,回道,“她说挑了个离魏城较近的州城过去帮忙,算算日子,也该到了。”

满江雪紧皱的眉头不曾松懈过,她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师父的墓碑上,少见地出起了神。

冷风席卷着天地,带来无边寒凉,观星台环绕着四季常青的云杉,那大片的苍绿上头原本该垫着厚重的雪,此刻却是被雨水冲刷得干净亮丽,也将细长的枝叶压得低垂。

这地方没有花色,云杉越是苍翠,就越显得萧索与凄冷,座座衣冠冢被翠绿围在其中,厚积的白雪残缺了,坟堆的泥土也在雨里散掉了,露出些湿润的枯草黄。

满江雪略显失真的目光落在那黄泥上,一瞬又重新聚拢起了光彩。

“这些坟冢有人动过?”

听得此话,那暗卫弟子抬头扫视了一眼,回忆一阵才答道:“前阵子雪落得太大,把土都压垮了不少,一直没时间来清理,昨日掌门才叫人来翻新过,谁知道今日又落了大雨,等雨停了还得再补一补。”

满江雪微微颔首,表示了然,两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动身往来时的路行了去。

许是发觉满江雪今日的神色略有些凝重,那暗卫弟子斟酌着道:“师叔瞧着不大愉快,是在担心小师妹吗?”

他不提还好,一提满江雪便顿住了身形,思量须臾说:“稍后你去趟明光殿,替我跟掌门师姐道个别。”

那暗卫弟子看了看越渐密集的雨,诧异道:“师叔这就要走?”

“嗯,”满江雪从他手里接过了伞,“这就走。”

那暗卫弟子正要劝上两句,谁知满江雪却是一个飞身从观星台上跃了下去。

白影坠入苍茫落雨之间,如同一只灵巧的白雁,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那暗卫弟子虽然意外,但也对满江雪说走就走的行径见怪不怪了,他目送着满江雪的身影离去,脚步一转,行往了明光殿的方向。

·

夜风把半掩的轩窗吹得摇晃,吱呀作响,尹秋醒来时,外间还在落着雨。

屋子里烧着炭火盆,燃着明亮的烛灯,尹秋茫然四顾,没有见到孟璟与白灵的身影。

她头痛欲裂,又口干舌燥,正要起身寻杯茶水解渴时,房门忽地被人轻轻推开了。尹秋捏着眉心抬起头,见得孟璟跨步而入,手里端着一碗汤药,一股苦涩的药香即刻在房中蔓延了起来。

“醒了?”瞧见尹秋坐在榻上,孟璟眼眸微亮,赶紧行到榻边坐下,第一时间给尹秋把了脉。

“这是哪儿?”尹秋换了只手,又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孟璟垂着头,神态专注地把着脉,末了才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回答说:“已经到了云间城。”

尹秋动作一顿,脸上还残存着懵懂:“这就到了?不是得赶三四日的路才能到么?”

孟璟看了她一眼,将搁在一边的汤药递给尹秋,说:“确切来讲,我们整整走了七日才到。”

七日?尹秋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又一脸迷惘道:“……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那日在山路上,你突然吐了血,说是听见了什么笛声,”孟璟说,“之后便晕了过去,直到现在才醒。”

尹秋愣了半晌:“我得什么病了?”

孟璟叹口气:“你什么病也没有,”他示意尹秋将汤药喝了,又说,“这几日我频繁为你把脉,只见你脉象紊乱,却不见你哪里有问题,也不知你因何吐血,先前我来看你时,你脉象都还乱着,可方才却又异常平稳,怪异得很。”

尹秋回想着那日的经过,问道:“你和白灵真的没听见笛声?”

“没有,”孟璟瞧着她,神色透着明显的关切,“你是不是近来太过劳累,出现了幻觉?”

尹秋拧着双眉,细想须臾说:“要说笛声是幻觉,可我吐血总是真的,且我听着那笛声,只觉烦躁不安,气血涌动,连真气也无法控制,仿佛我越是心绪波荡,就越是会受到那笛声的影响,”她说到此处,抬手捂了捂心口,“这地方也像是被人牢牢攥紧一般,疼的我喘不上气。”

孟璟听着她这番叙述,眉目沉重道:“我虽不是什么妙手回春的神医,但也好歹跟着师父学了这些年,你有病无病我一探便知,除了脉象紊乱以外,我在你身上找不到任何毛病。”

这确实怪得很。

尹秋沉默了一会儿,仰首将那汤药灌了,好一阵过去才又调笑道:“总不能是你把心疾过给我了。”

孟璟听到这话,难得露出了一点无言的神情,有些不是滋味道:“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她将手探进袖袋,掏出个小小的油纸包递给尹秋,“你无缘无故吐血,我才是要被你吓得心疾复发。”

“那可别,我负不起这个责,”尹秋把那油纸包打开,甜腻的香气扑了满脸,“还给我买了糖呢?够意思啊。”

孟璟看着她略有些消瘦的侧脸,顿了一顿才说:“这药苦,怕你喝不惯。”

“良药苦口利于病么,我不是娇气的人,”尹秋塞了粒蜜饯在嘴里,眸光游移间瞧见孟璟袖袋里还藏着一片桃红,便偏头道,“那是什么?瞧着眼熟。”

孟璟身形微滞,不大自然地卷了袖袍:“没什么,手帕而已。”

尹秋看了她两眼,像是从孟璟遮掩的动作联想到了什么,笑道:“你什么时候用过这种颜色的手帕了?”她说着,眼神里掺了点不可名状的意味,“别是哪个心灵手巧的师妹送的?”

迎上尹秋戏谑打量的目光,孟璟噎了噎,忽然破天荒跟着她笑了起来:“心灵手巧没错,但不是师妹。”

看见她脸上不可多得的笑容,尹秋顿时来了兴致:“是师姐啊?”

“嗯,”孟璟端着药碗起了身,“是师姐。”

见她没说两句就要走,尹秋赶紧拉住孟璟道:“跑什么,你本事不小,连师姐也招惹上了,还收了人家的帕子,孟师兄,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也是女儿身?”

孟璟被她拉得一个趔趄,险险稳住了身形,回眸瞟着尹秋道:“不能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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