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议会交锋(7K4)(1/2)

在警卫官的介入下,两名大动干戈的议员很快便被按倒在地。

在他们俩被压出议会厅后,沸腾的大厅内总算在一定程度上回归了平静。

威灵顿公爵目送两位叫嚣约定改日决斗的议员被押送出议会厅,随后带着亲信来到事先为他预留好的前排坐席入座。

然而,还未等他把座椅焐热,便看见对面的辉格党阵营呼啦啦举起了一片手。

趁着下议院议长重申纪律的时间,威灵顿公爵冲着身旁的皮尔爵士问道:“罗伯特,《国王年金法案》的情况怎么样?”

皮尔爵士颇有些头疼的扶着前额道:“情况不太乐观,辉格党抓着事务官财政支出和腐败问题不放。看他们的架势,这一次可能无论如何都要把《国王年金法案》修正案通过。”

皮尔爵士的话倘若拿给一般的伦敦市民听,那么伦敦市民多半不明白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同样的话落在威灵顿公爵的耳朵里,那就有了不一样的含义。

所谓《国王年金法案》,指的是1697年英国议会通过的一桩议案。

那里面规定了,议会每年会根据实际情况授予国王年金,而国王年金的主要用途除了支付王室生活开支以外,便是用于支付政府文职事务官的薪俸了。

类似于外交大臣、内务大臣这样的内阁成员,一般被称作政务官。

而像是内务部常务次官这样的职务,则称之为事务官。

事务官与政务官的主要区别便在于,政务官是通过选举产生的非职业政府公职人员,在实际施政过程中负责领导部门并作出决策,但不负责具体实施。

而事务官则正好与之相反,事务官通过任命而非选举产生,在施政过程中负责执行而非决策。

正因为事务官具有这样独特的工作性质,并且其薪资由国王年金发放,因此目前不列颠的事务官任命又被称作国王恩赐制。所有事务官的效忠对象实际上是国王,而非内阁。

所以虽然国王和执政党左右不了政务官的选举过程,但他们一个掌握了事务官的薪资发放权,一个掌握了人事任免权。而掌握了这两项权力,就等于掌握了所有事务官。

辉格党之所以要提出《国王年金法案》修正案,就是为了把王室生活支出与政府事务官薪资支出彻底分开,使得事务官们从今往后拿到的薪俸都是从国库金支出,而非从国王年金支出。

这样一来的话,就可以最大程度的限制和托利党穿一条裤子的国王对事务官们施加影响力,防止未来辉格党执政时被他们下绊子。

当然,更重要的是,如此一来,许多被托利党藏在暗地里用来贿赂各个中立议员的、吃空饷的闲职也会暴露的更加清晰。

毕竟查财政部的账总比查国王的账单要来的容易。

随着议长的木槌落下,议会厅终于复归平静。

只听见议长一声长喝:“约翰·罗素勋爵!”

声音刚刚落下,便看见一个身着燕尾服、梳着分头的中青年男子拿着事先准备好的材料走上发言箱。

“议长先生,我想在此说明的是,这个腐败无能的混乱政府已经让我们的国家乱做一团。所有人都知道现在问题有多严重,上个月伦敦、伯明翰、曼彻斯特等地都爆发了抗议游行,农村饥馑愈发严重,斯温运动的态势在英格兰南部不断扩大,全国上下各阶层的所有国民,不论是商人、工人还是农民都在要求议会改革。

然而,我们的首相,英明神武的威灵顿公爵,他在面对群情激发的公众,却只知道龟缩在他的‘伦敦一号’阿普斯利宅邸里。除了把自家的窗户换成铁的以外,我没有看到政府采取任何行之有效的措施应对这场自拿破仑战争结束以来的最大危机。

我不怀疑公爵阁下拥有世界上最好的统帅才能,但是我怀疑一位只知道运用军队纪律的陆军统帅到底能否用同样的方式管理好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家。我的问题是,首相大人是否真的明白他现在到底在做什么?他是否知道,继续抗拒改革是在毁坏不列颠自光荣革命以来逐渐确立的民主传统。

不列颠是一个伟大的民主国家而不是一匹被公爵阁下马鞭抽着前进的驽马,目前他正逐渐把不列颠转变为他个人的军事专制王国。如果他不承认这一点,那么他最少也要能对自己迟滞的反应与消极的行为做出合理解释!”

罗素勋爵话音刚落,辉格党的后座议员们便站起了一大群,他们高呼喝彩为发言人罗素勋爵的质问叫好鼓劲。

议长的目光顺势转向右侧,他高喊道:“首相阁下!”

威灵顿公爵杵着手杖如同利剑般站起身,但还未等他迈出步子,便听见坐在一旁的皮尔爵士压低嗓音请求道:“公爵阁下,如果您碰到实在无法应付的问题,就把它转交给我们处理吧。”

谁知威灵顿公爵闻言,只是抬了抬帽子,他开口道:“罗伯特,你难道忘了我之前是怎么和你说的了吗?我确实不擅长辩论,但我今天不是来辩论的,我是来骂人的。”

语罢,只看见老公爵三步作两步走上发言箱,他按照议会传统,并没有直接冲着罗素勋爵回复,而是冲着身为中间人的议长开口道。

“尊敬的议长先生,我认为一个真正的爱国者必须摒弃宗教、身份观念,他在议会中的反对行为必须是针对议案而非针对个人。方才罗素勋爵认为军人无法很好的统领国家,这实在是一个滑稽的观点。

我想请问罗素勋爵,是谁在国王解散议会时,为我们保留了议会的民主权力?是军人,是克伦威尔!

又是谁坚决而大胆地反对查理二世对于议会的干预,并领导了议会运动?是军人,是威廉·卡文迪许!

还是谁,在大权独揽后,却毅然决然地迎回国王,恢复了不列颠的宪政传统?同样是军人,是乔治·蒙克!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军人,我们才有了现如今的议会传统,才能让类似罗素勋爵这样的人进入议会。然而罗素勋爵这样的人都已经如此差劲和没有见地了,现如今他又打算再放一群还不如他的人进入议会。

我想,如果我们做出通过《议会改革法案》这样往议会掺沙子的决定,能得利的恐怕也就只有类似罗素勋爵这样的人。因为当议会的政治决策水平降低时,恐怕将来就连他那引人发笑的言论都会被衬托的高屋建瓴。这实在是我自降生以来见识过最糟糕的事情!”

威灵顿公爵话音刚落,托利党阵营顿时便又响起了一阵叫好声。

而站在议会二层旁观质询的西德尼·史密斯将军更是哈哈大笑的出言讥讽道:“公爵阁下,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伱认为《议会改革法案》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看过罗素勋爵新写的那一出五幕话剧《唐·卡洛斯》。和那场戏比起来,我觉得甚至连《议会改革法案》都变得可接受了。”

原本坐在台下的罗素勋爵本就因为威灵顿公爵明里暗里的嘲讽脸色阴晴不定,此时他听见西德尼·史密斯将军的嘲讽,更是直接忍不住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指着他破口大骂道:“史密斯!你说什么?”

与西德尼·史密斯将军同来的科德林顿将军也变了脸色,他一面扯着史密斯将军的裤管,一面压低嗓音央求道:“这时候议会的气氛就已经够紧张的了,您就别跟着添乱了。”

史密斯将军闻言点了点头,似乎像是答应了科德林顿将军的恳求,可他转过头来又开口道:“罗素勋爵,我无意冒犯。其实吧,除了那部戏以外,你这个人也并不总是那么糟糕。各位先生们,我向来认为,罗素勋爵才能众多,我认为他能够为病人开刀取结石,能够建造圣保罗教堂,又或者能够取代我的朋友科德林顿将军统帅咱们大不列颠的海峡舰队……”

说到这里,罗素勋爵难看的脸色稍有缓和,但是很快,便听见史密斯将军的话音再次响起。

史密斯将军哈哈大笑道:“不过各位从他的举止神态应该也能看出来,他治疗的病人已经死亡,他的建设的教堂已经坍塌,而在他统帅下的海峡舰队也已经被打的七零八落了。”

史密斯将军的一席话顿时引发了托利党阵营的哄堂大笑,而辉格党的议员们则无不愤慨起身大声指责。

眼见着局面又要失控,脖子上爆满了青筋的议长不得不再次拎起木槌要求纪律:“肃静!肃静!警卫官,快给我把闲杂人等请出议会厅!”

但是在二楼的史密斯将军显然要比方才被丢出去的两个议员识趣,他开口道:“不劳议长先生费心了,我也受够了和罗素勋爵共处一室了,我自己出去。”

语罢,他便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三摇的拄着手杖出了门。

罗素勋爵瞪大了眼睛指着他的背影大骂道:“史密斯,等质询结束,我一定要找你讨个说法!我们之所以要推议会改革,为的就是替不列颠铲除你这样不识好歹的蛀虫。”

议长看见今日议题就要跑偏了,于是赶忙出声询问道:“下一位!贝德福德公爵!”

贝德福德公爵先是将身旁情绪激动的兄弟按回座位上,随后快步走上发言箱质问道:“不论首相如何狡辩,我们依然希望各位能够看到,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位独裁者殿下正在藐视民意,希图把国家的一切大权都集中在自己手里。虽然我一向反对无政府主义,但如果我必须在无政府主义和专制主义之间进行选择,那么我宁愿选择无政府主义!”

威灵顿公爵闻言,几乎想都不想的开口回击道:“如果谁想要见识一下无政府主义,也用不着离开不列颠,你们只需要前往贝德福德公爵的领地,便能见识到无政府主义到底是怎样的一派光景。据我所知,农民们的斯温运动在公爵阁下的领地里向来开展的很顺利,从前捣毁纺织工厂机器的卢德运动,贝德福德也同样是重灾区。”

威灵顿公爵此话一出口,贝德福德公爵与罗素勋爵两兄弟顿时被怼的脸红脖子粗。

而托利党的支持者们也对于首相今日的表现大为惊奇,谁都没想到向来不乐意辩论的威灵顿公爵居然在今日火力全开,哪怕是面对辉格党的知名辩手罗素兄弟也不落下风。

在托利党的一片叫好声中,辉格党领袖格雷伯爵终于坐不住了。

“查尔斯·格雷伯爵!”

随着议长的点名,格雷伯爵就像是一颗出膛炮弹般弹射到了发言箱上,他高举着手中厚厚一叠的材料,大声宣布道。

“我今日过来,并不是为了和首相逗闷子的!我们希望能够向大家展示我手中的这份材料,很多人压根就不了解不列颠通过《国王年金法案》和进行议会改革的急迫性!

根据‘人民之友’协会的调查,现如今的议会压根就不是不列颠民意的代表,在我们位于英格兰的203个选区中,只有20个选区的选邑的选民数量超过千人,英格兰地区拥有选票的选民数量不足总人口的4%。

而在苏格兰,这种情况甚至更为糟糕,苏格兰的33个郡有效选民只有不到三千人,平均不到百人选举一个议员。

如果把这个视角拉到全国,在英格兰、苏格兰、威尔斯、爱尔兰的2400万人口中,仅有40万人具备选举权,这个比例只占到成年民众的不到3%。

除此之外,在各个小选邑中,裙带关系错综复杂,议员席位几乎和土地绑定在一起,成了部分当地贵族祖辈相传遗产的一部分。兰开夏郡的议员从17世纪开始就一直姓丹比,坎伯兰郡的议员则总是姓兰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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