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楔子(1/2)

二十五岁这年,四喜与陈砚闻在帝都领证完婚。

喜事并未大张旗鼓公开宣传,但实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与陈家一贯低调的处事风格不同,这回消息“走漏”却极显声势浩大——甚至带了些故意为之的潜台词在里头。

霎时间,帝都一众媒体闻风而动,她的生平也在几个小时内被好事网友扒了个底朝天。

无奈扒来扒去,似乎也没什么爆炸新闻可叫人跌破眼镜。

到最后,包括媒体在内的一干人员,也只能统一口径评价她:“身家清白,一步登天”。

远在千里之外的亲戚朋友们不知她何时攀上这样的高门,却也都从电视新闻和各路媒体夸张的口径中对她的近况窥得一二。

她的电话于是无意外地在几个小时内被人打爆,对各种突然热络起来的关心应接不暇。

陈砚闻得知后,主动提出包下机票住宿,宴请她的各路亲朋好友参加婚礼兼游玩帝都。

而这些所谓的亲戚朋友里,甚至还包括了她八百年没联系过的、主动前来攀关系的小学同学。

事后四喜辗转向陈砚闻的生活秘书要到了这笔花销的账单,数了几次,才确认那三位数后头跟着的真的是四个零,一时对着那数字默然无言。

陈砚闻却显得极无所谓。

电话里,他话音轻松,任由狐朋狗友们在旁起哄,只兀自笑道:“你是我老婆嘛。为你花点钱算什么?”

四喜更加无言以对。

但不可否认的是,有了这样的“盛情款待”在前,从此逢年过节或因事回乡,她的确成了永远的主角。

连从小与她比个没完、凡事都要挖苦她两句的表妹,态度也前所未有地恭敬起来。

心里有再多疑惑,也只敢旁敲侧击问她:“一南一北诶,”那语气里带着酸溜溜的打探意味,“姐,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勾……怎么和姐夫认识的呀?”

四喜说:“网友。”

这个答案换了谁听谁不惊讶。

表妹面露惊诧,立刻想要追问。

一直跟在四喜身边、此时也不例外霸占她身旁座位的保姆聂嫂,却“凑巧”伸手给四喜碗里添汤。

又从旁温柔提醒道:“喝这个吧,”聂嫂说,“太太,这个对身体好。”

四喜点点头。

低头喝汤,便再没有多余的嘴可说话了。

二十七岁那年,表妹结婚,四喜抽空从帝都飞回故乡参加婚宴。

这次聂嫂没跟在身边,尽管仍被安排在主桌,但她显然自在很多,吃吃喝喝不亦乐乎。

直到年纪更小的“小小表妹”,忽然奶声奶气地开口,指着她空落落的右手嚷道:“姐姐——戒指呢?戒指呢?给我玩——”

小女孩才刚满三岁,正是喜欢亮晶晶物什的年纪。

全家人都格外怜爱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四喜也不例外。

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她回乡给父母扫墓,顺带来姨父姨母家做客,还曾大方地摘下结婚戒指供小表妹抛玩。事后被聂嫂恨铁不成钢地教育了半小时。

没想到,昔日不经意之举,如今竟真如“蝴蝶效应”应验般留给她无尽尴尬。

女孩的声音尖利,一度盖过婚礼会场优雅的钢琴声,众人的视线齐齐向她聚焦。

四喜被迫沐浴在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之下,下意识摸了摸右手中指——经年累月戴着戒指,那里已留下一道浅浅凹痕。

她大脑短路了几秒。

回过神来,却很快收拾好表情,微笑着冲小女孩比了“嘘”的手势,“今天忘记戴啦,”她说,“下次拿给你好不好?”

她自认不擅长撒谎,但似乎天生擅长圆场。

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敷衍过小表妹后,总算有惊无险地坐完整场婚礼。

散场时,姨父姨母以为她照旧还住从前那个地址,不顾她连连婉拒,仍热情张罗着为她打车:“司机师傅,麻烦去颐天公馆,谢谢哈——”

四喜想解释也来不及,眼见得一堆不熟的亲戚又先后围将上来抢着送她,只得硬着头皮先上车。

待车开出一段路,将众人远远甩在后头,她这才轻轻拍了拍驾驶座靠背,提出加钱让司机掉头。

“不好意思,去永盛路,”她说,“四季小区。”

前后两个地址,几乎对应了城市的东西两头。

东边是新开发区,寸土寸金;

西边是破落户聚集地,难掩萧瑟。

司机意外于她的地址变动彻底,不由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

看在她给钱大方的份上,却终究是没多说什么。

送到小区门口,还特意探出头去多叮嘱了她一句:“小心夜路哦,姑娘,”他目送那拖着行李箱的伶仃背影下车走远,“现在社会不是以前了,什么人都有,尤其你这……这,嗨,我说这么多干嘛。”

司机挠挠头发,埋怨自己多嘴。

话音未落,四喜却忽回过头来,冲他笑了一下。

似乎也是忍俊不禁的模样,说:“知道了,多谢。”

这一笑,原本白净净冷清清的脸,倏而便生动起来,嘴角两颗梨涡,是辨不出年纪的可爱。

司机看愣了下。

一时间亦回过味来:自己突然管不住嘴的关心,大概正是来源于这孩子看起来莫名的招人喜欢。

那是某种装不出来的、天然的亲切劲儿。

四喜弯弯两道月牙眼:“我原本就是住这里的哩,好多年了。”

*

小区还是记忆中的旧小区,只有楼下的小商店与隔壁的缝纫铺打通,改作一间热闹的麻将馆。

四喜路过,从玻璃门外探头望了一眼,瞧见牌桌上不少熟面孔,都是叫得出名字的老邻居。想了想,却还是没有主动上前招呼,只一路提着行李上楼。

她从包里摸出钥匙开门。

放下行李,顺手摸了下鞋柜——反手一看,指尖却意外的干净,甚至连灰都没有。

她略微思索,便猜到八成是陈砚闻那位生活秘书周到非常,提前为她安排了房屋清洁。

屋子里犹然带着消毒药水的气味,四喜从鞋柜里拿出新拖鞋穿上,环顾一圈,打开冰箱,里头早已放满了新鲜蔬果;到卧室一看,连床上用品四件套也是肉眼可见的崭新,床头柜上放着她平时爱用的香薰。

她连行李也没来得及收拾,当下给负责安排一切的谢宣打去电话,在电话里表示感谢。

“言重了,是我应该做的。”

而谢宣仍是那个“功能齐全”如机器人般的谢宣。

两人只简短聊了两句,便再无话可说。

怎料四喜刚准备挂电话,那头却难得主动开口:“方便的话,”谢宣说,“您给小陈总回个电话。”

四喜一头雾水。

挂断电话一顿检查,才发现陈砚闻先前的确在微信上一连给她打了十几个电话,从六点多打到五分钟前。

只不过因她取消了他的置顶,又有太多亲戚在婚礼上上赶着给她发消息攀关系,愣是被挤在消息队列里丝毫不起眼。

思忖再三。

四喜到底还是给他回过去一个语音通话。

对面秒接。

接通的瞬间,两人却似乎都久违地感到无所适从。

电话里只听得见细微的呼吸声。

“喔——”

最后还是陈砚闻先开口,熟悉的轻佻语气:“参加完婚礼了?”

“嗯。”

“保姆打电话来,说收拾房间的时候找到个钻石戒指……我一看她发过来的图片,挺眼熟的。所以什么意思啊?”

“嗯?”

“把结婚戒指丢了?”陈砚闻说,“什么意思啊?离婚了也不至于视金钱如粪土吧。卖了还能换点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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