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章(1/1)

苏培接下来急着去处理丁保,贝勒府哪能让奴才下人的尸身久留,主子会嫌弃不吉利晦气。

徐阿水跟在苏培身后,跟个蚂蚱一样蹦起来,恨恨说道:“苏爷爷,陈达那个狗东西,实在是太可恶。”

神色变得狰狞,呲着牙花子,手掌在脖子上一抹:“这次要让他有去无回,只要几板子下去,保管他下次投胎时,那双招子得放亮点,知道什么人不能惹。”

“滚你娘的蛋!”苏培被徐阿水的丑脸吓住了,气得一脚踢在他屁股上,“谁让你杀人了?”

徐阿水捂着屁股,小眼睛咕噜噜转,难以置信盯着苏培:“苏爷爷,陈达居心不良,让他挨一顿打就算数,那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苏培没那么伟大,只做不到不拿人命当回事,虽然他现在只是个太监,但终究是个人。

兴许有一天,他会变得面目全非,现在,他还是想守着做人的底线。

“脏!”苏培满脑门儿的官司,懒得多与徐阿水解释,冷冷瞥了他一眼:“你给我紧着皮,赌钱的事情,老子事后再跟你算总账。”

徐阿水吓得缩着脖子不敢反抗了,片刻后嘀咕道:“苏爷爷,柳儿真是,亏得你待她那般好,她却不领情。”

苏培颇为心酸,舔狗的心情,徐阿水懂个屁!

徐阿水撇嘴:“弘时阿哥三天两头身子不好,哪怕是少吃了半口奶,都是了不得天大的事情,全府上下谁不知晓。每次太医前来诊过脉,连方子都不用开。丁保被杀的事情,我就不信李格格不知道,偏生她还要让柳儿出去请太医。若是哪个缺心眼儿的嘴巴不牢靠,说漏了嘴,您说这都是什么事,李格格岂不是自己把跳蚤往头上搁?”

苏培皱眉琢磨,李格格的人肯定跑到胤禛面前去告状了,胤禛又不昏庸,自会管着李格格,厉声训斥道:“你闭嘴,李格格是主子,弘时阿哥也是主子,主子说病了,就是病了,哪由得你置喙。”

徐阿水吓得把脖子又往回缩了几分,再也不敢多话。

苏培一路沉思,来到丁保的住处,门前围着的几个人,见到他们来,匆忙见礼之后,一下散开了,站在远处伸长脖子看热闹。

丁保在马厩管着草料,娶了在浆洗房做活的丫环为妻,儿子如今才三岁。

下人房低矮阴暗,屋子里点着两盏豆大的油灯,丁保的尸身用苇席裹着放在拼起来的凳子上,丁妻眼睛哭得通红,惨白着脸跪在尸身前。

儿子人小不懂事,手上抓着糖吃得一脸脏污,看到人来,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地望着他们。

苏培心里说不出的感觉,丁妻听到动静,抬眼怔怔看来,好一阵才认出苏培,挣扎着起身见礼,双腿跪得僵了,一时没能起来。

苏培摆了摆手,天气已经冷了,丁妻还跪在地上,叹息一声,说道:“你还有儿子,别伤心太过了。地上冷,你起来吧。”

丁妻挣扎着起身道谢,一句话没说完,眼泪又流了出来。

苏培深吸一口气,将那些同情,怜悯全部抛在了脑后,肃然说道:“你也知道,这是贝勒府,断没有奴才下人没了,还能在府上停灵的道理,丁保要赶紧抬出去埋了。”

丁妻抹着眼泪,嗫嚅着说道:“我知道。苏爷爷,我命苦啊,如今孩子他爹不明不白被人杀了,以后叫我们孤儿寡母,该怎么活下去啊。”

苏培神色严肃,说道:“我也同情你们母子,只丁保在府上赌钱,违了规矩,哪怕照着规矩处罚,他也落不了好。”

丁妻呆住,苏培别开了视线,转头吩咐徐阿水:“阿水,你去叫人在门房守着,等高良回来后,让他去棺材铺子买副棺材,丁保生了急病没了,爷心善,出银子买了棺材,将他好生埋了。”

听到高良回府之后又得被派出去,徐阿水乐了,哎了一声连忙跑了出去。

苏培叹息了一声,和颜悦色对丁妻说道:“如今你没了丈夫,我也着实同情你。只要你以后老实当差,府上也缺不了你一口饭吃,你们母子也不至于没了着落。主子向来待下人宽厚,却不只一味宽厚,那多嘴多舌,不老实的,不过打了板子撵出去,府上从不缺人。”

丁妻脸色又白了几分,苏培先是抬出规矩来,后又发了善心,让丁保不用落得只一床苇席掩埋了。

浑浑噩噩的脑子,听到提到他们母子以后的生计,终是清醒了几分,泪眼婆娑看向懵懂的儿子。

她一个妇道人家,又没有一技之长,丁保没了之后,他们尚有屋子住,有份能赚得口嚼用的差使。如果被赶出府,他们母子,连容身之地都没有。

苏培软硬兼施敲打完,屋里又冷又暗,实在是太过压抑,他几乎快喘不过气,没再多停留,转身走了出去。

徐阿水提着袍子下摆跑了上前,笑着说道:“苏爷爷,我已经吩咐好了,等到高良那厮一回来,嘿嘿,他又得再出去跑腿,累死他作数。”

苏培心中冷笑,高良估计要跑两次棺材铺,不过下一次,得让他换一个远些的铺子。

还有个捆在柴房的赵金柱呢。

赵金柱与丁保家中的情形差不多,他今天不适宜再多看人间惨剧,如何处置赵金柱,就让胤禛发话,再使唤下面的人去动手。

苏培心情低落了几分,吩咐道:“等下你回去取二两银子,给丁保妻子送去吧。”

徐阿水顿了下,瞠目结舌说道:“苏爷爷,二两银子!丁保那厮出老千骗不少银子,如今他去了,银子还不是落在了那对母子身上。他们母子能掀起什么风浪,只要稍微有点脑子,就知道该夹着尾巴做人,否则,连二贵都能不费吹飞之力收拾了他们。”

苏培停下脚步,略微沉吟片刻,得时刻与主子保持沟通,让主子知道你在做什么,显得主子事事尽在掌握之中。

实在太累了,苏培心沉得都快懒得跳动,转身朝前院方向走去。

满天繁星下,重重叠叠的贝勒府,能看到隐约的屋脊。

苏培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面无表情说道:“阿水,你不懂,你如何能懂得,你爷爷我,英俊温柔又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