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1/1)

三月十四,谢家花厅

众人宴饮酣畅,谢棠笑道:“今日与诸君会,当浮一大白!”

众人笑饮杯中酒,行令作对饮酒不提。

谢棠坐在主桌上吃了一口青虾,这虾是海虾。现在的天气捞捕海味虽说困难,但是却因天冷易于保鲜。因此每年倒是此时海味多些。这虾是由府里手艺极好的掌勺做的,咸香扑鼻,谢棠最是喜欢。

宴会过后,徐文省,花寒清和韩涛几人留了下来。几人一起去了桥松院暖阁。

暖阁里的火炕上放了几个厚厚的垫子。又有一个小几,上面放了几本话本子,一大盘瓜果,一大盘五香坚果和一壶武夷红茶。边角上又放了几个木头盒子来扔果皮。在暖阁正中央,放了一个鎏金的香炉,香炉里点了苏合香。

谢棠在客人都走尽了后整个人都变得懒洋洋的。到了暖阁里,谢棠把自己的大衣裳脱了,只剩下了一件夹袍。然后招呼几人一起上炕。

坐在炕上,谢棠喝了一杯热热的红茶。然后剥了几个花生吃。他道:“几位贤兄,这才是人生至味。”

徐文省嗤笑道:“就该让刚刚夸你的那些同年和公子们进来看一看你现在的样子!”

谢棠笑着拿起了桌子上的铜钳剥松子的壳:“徐文省,一天你不揭我的短你就不舒服?”

花寒清倒觉得这样的谢伯安挺好的,姿态仍旧潇洒,眼神却很温和。好似深入红尘,不再那么寂寞如仙。

韩涛拿起了一个话本子,笑道:“《碾玉观音》,这个我也看过。不过我听我祖父说你忙得很。哪来的时间看这个?”

谢棠道:“时间吗?总是会有的。这话本子里民情风俗好看。我看了几个民间话本,方知道地方胥吏是怎么欺骗州府长官的。很是涨了一番见识。”

众人笑道:“说这些正经的来掩盖看话本子的现实,着实有些做贼心虚。”

谢棠道:“我若为贼,诸君与我为友。那诸君又是什么鸡鸣狗盗之徒?”徐文省几人笑道:“自是信陵门下客,好的过你这个小小蟊贼!”

众人又说笑了会儿,然后说起了正经事。谢棠问道:“我是知道韩涛是想参加朝考的。文省和寒清呢?”

徐文省道:“我是要去做县令的。祖父去世,我家里朝中无人。自是外放升的快些。若是在翰林院里熬日子,不知要熬到何时?”花寒清也道:“我也是要外放的。家世寒微,京中难以升迁。而且你知道,我是要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的。”

谢棠道:“那好,自此你我四人,守望相助,不啻兄弟之亲。”众人也以茶代酒,举杯尽饮道:“守望相助,不啻兄弟之亲!”

假期很快就过去了,三月二十五。众进士前往吏部销假。想要考取庶吉士的二甲进士开始等待朝考,不想考的则去等待吏部安排官职。

二甲进士自然是都有去处,区别只在于去处的好坏。考的好的,靠山硬的自然是富裕县城,六部肥差。落在二甲后面的寒门子弟自然是去不了什么太好的地方。三甲进士分到的地方更是穷乡僻壤,有的甚至连穷乡僻壤都分不到。

谢棠这一日起得早,桥松院的丫鬟们也很早就开始收拾东西。谢棠洗漱完换上青色官袍,束银带,佩药玉,练雀三色花锦绶,绶环为银。头戴二梁冠带,脚着乌墨靴。

今日的早膳厨房早早地就送来了,是豆腐皮包子、百花松子糕、虾饺、胡饼四色点心,雪里蕻、素炒青菜、风干鸭丝、什锦虾仁四色小菜,又有一味排骨百合汤,甚是养身。

谢棠吃饱后,接过黄鹂手中的茶水漱口。然后起身,拿着一盏琉璃灯去府门。

到了府门口,只见一驾能坐四人的大马车。马车后又有长随牵着马。牵着自己的蒙古马的正是平安。

三叔公谢迪到的早,早就把缰绳握在了手里。看见他来了,笑道:“棠哥儿,你是跟你祖父和你爹坐车,还是跟三叔公骑马?”

谢棠道:“棠还是跟三叔公骑马吧!”然后上前握住缰绳,把手里的琉璃灯交给了平安。

因今天不是大朝会,所以谢迁不用上朝。只要去衙门点卯就行,所以祖孙几人才能一起出发。

须臾,谢迁和谢正到了,谢正扶着谢迁上了车。然后对谢棠道:“棠哥儿,骑马小心点。”

谢棠笑道:“知道了,爹。你放心。”谢正为谢棠整理了一下衣领,欣慰地笑道:“去吧,棠哥儿。一切小心。”谢棠心里有点暖,又有点酸涩。他轻声道:“爹,上车吧。”

几人很快到了内城,过了午门后各自下马、下车,然后分道扬镳去各自的衙署。

谢棠到翰林院的时候康海还没来,李廷相却是已经到了。几个小吏给他们拿来了牙牌和办公用品,带着他们去各自的值房认路。

路认明白后,谢棠和李廷相见康海还没有来,遂先去拜访翰林苑的几位学士。因翰林院掌院学士是礼部尚书兼任,常不在翰林院。因此谢棠和李廷相前去拜见了几位侍讲和侍读。然后去向同品阶的翰林官问好。

这些人对谢棠和李廷相还算客气,却绝对说不上热络。虽说翰林是储相,但是真正入阁的还是凤毛麟角。翰林院三年进一次新人,哪一次进来的不是状元、榜眼、探花?再加上文人相轻和词臣的清高气。他们能够热络就怪了。

谢棠和李廷相也不觉得难过,只是笑笑就过去了。不大会儿,康海来了,和他们二人说过话后也去拜访长官同僚。结果受到不冷不热的对待,倒是颇有些失落。

谢棠倒是真真正正地坐得住,每天上官给他派下来活他就做。不派活就去翰林院的藏书阁里找出一堆起草的圣旨,文书以及起居注看。要不就抄一些翰林院里的孤本。竟是半点都看不见他的心浮气躁。

四月初一,谢棠和通过朝考的韩涛送别徐文省和花寒清。此行徐文省前往江南一个富县,花寒清却是去了登州属下的县城。都是县令。谢棠饮尽一杯践行酒,压下眼中的泪意道:“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徐文省和花寒清喝尽了杯中酒,接过韩涛折的柳枝。语调哽咽地对韩涛和谢棠道:“祝君前途远大,繁花着锦。”

渐渐太阳升起,徐文省和花寒清登上了各自的马车。一南一北离开京城。

谢棠和韩涛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马车。渐渐地,连马车的背影都已经成了一个墨色的点。

黄沙滚滚,此去不知归期。从此各奔前途,经年不见已是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