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出宫相亲(1/2)

春日惠风和畅,京城里大户人家迎来送往,忙着吃酒赏花踏青,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宴请。

定国公家接到皇上旨意后,没有直接递帖子进宫,由着亲家闵大学士夫人递了帖子进宫,邀请宁迟迟去闵府吃酒赏樱花。

宁迟迟将精美异常的帖子翻来覆去看了又看,簪花小楷婉约柔美,一看就是出自女性之手。她暗自感叹,大户之家的女儿们,自小读书习字,琴棋诗画虽不说都精通,至少皆有涉猎。

而她自己,那一笔字真不能看,除了将《大齐律例》倒背如流,就只看过各种游记与朝廷邸报。

她曾经想让几个当家去偷益州城的赋税账册与户帖,失手差点被元峋逮住,他在山下跳脚骂了半天,她又只得遗憾作罢。

虽然她不过是顺水推舟,借着相看文显好出宫,心中还是隐隐有些期待,想着能否见到《韩熙载夜宴图》那般的场景。

沈宸妃比她还要着急,一大早就起来亲自给她梳妆打扮,宫女们络绎不绝送进来了锦衣华服,各种奇珍异宝的头面,念叨着梳何种发髻,带珍珠珠冠还是插宝石梳子,好让她不会被人看轻了去。

一通忙碌,又是描眉又是擦粉,宁迟迟入乡随俗,一声不吭任由沈宸妃打扮。

最后她对着铜镜一照,里面的少女细长弯眉,肤如凝脂樱桃小嘴,眉心贴着樱花花钿,低髻垂坠一旁,乌发间饰有米粒大珍珠挽成的樱花。

“宝石反倒污了你的颜色,就这样挺好。”沈宸妃左右打量着她,越看越满意,喟叹道:“你生得好,这两管眉毛像你阿爹,眼神也像。”

宁迟迟其实十分惋惜,她并不拒绝扮成一个会行走的首饰匣子,随便一根金钗就值好多银子。出宫去遇到沈三当家他们,偷偷拿去给他们当掉,换来粮食也够山上的人吃上好几日了。

贫穷使人没有骨气,宁迟迟不过进宫才短短几日,已经像是过了好几十年那般漫长。她借着装疯卖傻递了好多次话,沈宸妃都没有回应。

先前见到吴王的眼神,那种黏腻感如同芒刺在背,令人烦躁不安又恶心。她凭着本能直觉,这宫里愈发危险,再住下去说不定小命都难保。

“你只管多听少说,他们不敢拿你如何,反倒会夸你矜持。”沈宸妃不耐其烦一遍遍教她,嘱咐了又嘱咐随行的宫女嬷嬷,定要好好伺候好她,不得让她有任何闪失。

“你可有出过宫?”宁迟迟看着忙个不停的沈宸妃,开口问道。

沈宸妃愣了下,温和笑道:“宫妃哪能经常出宫,立春祭时会在宫门口看一看,在元宵节偶尔会跟着皇上去瓦子里走动游玩。出宫布防需要花费太多银子,兴师动众,也看不到什么。”

宫门重重,一眼望不到尽头,只能看到头顶的那片天。

宁迟迟勉强笑了笑,抱怨道:“那也太没劲,京城这么热闹繁华,要是不能逛不能看,我要憋死的。”

沈宸妃爱怜地看着她,吩咐宫女又多拿了一袋子钱,神情纵容:“你去吧去吧,宫里来来去去也就这么几个地方,当姑娘时多玩玩,等嫁了人要侍奉公婆,可就没有那么自在了。”

眼见时辰不早,宁迟迟带着阿圆登车,在宫女嬷嬷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出了宫。

马车一驶出宫门,宁迟迟就长长松了口气,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阿圆放下车帘,见四下无人,低声道:“李全是未央宫前面院子洒扫小黄门,人老实勤快,有些黄门会欺负他,经常唤他去跑个腿干些粗活。

昨日他给我递了话,说燕王也知道你出宫之事,让你切莫担心,不用打架。”

宁迟迟忍俊不禁,陆旻和这是担忧她大闹他先生府?她才没那么多精力到处惹是生非,打架也要看有没有好处,没有好处的架她才不稀得动手。

她现在只管心无旁骛打动沈宸妃找到舆图,拿到之后立马逃出京城,定亲也罢,相看也罢,名声对她来说一个大钱都不值。

马车行了约小半个时辰就到了闵大学士府,门口车马不绝,门房见到他们的车马,立即机灵撒腿跑上来,热情周到将她们往里面迎。

到了二门处,又有管事嬷嬷上前,恭敬地施礼后打开车帘伺候着她下车,然后换上软轿往后面正厅而去。

闵大学士府占地宽广,沿着抄手游廊穿过了一道又一道垂花门,停在了正厅前。

门口已经站着几个年轻漂亮的小娘子,最前面的正是文昭,她身边跟着心不在焉的闵五姑娘,见到宁迟迟下了软轿后,忙拉了她一把,脸上堆起几分笑迎上来曲膝见礼。

文昭先介绍了自己,温柔地笑道:“上次只是晃了一眼,已觉得是天仙下凡,如今见得沈姑娘真人,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上竟有这般好看的人么?”

宁迟迟心里暗笑,虽然这夸得过了些,不过听起来还是很受用。她记着沈宸妃的话,还了一礼矜持微笑:“文姑娘过奖了。”

文昭见闵五姑娘直直盯着宁迟迟看,暗地里捏了她一下,笑着介绍道:“这是闵家五姑娘,你瞧她看你都看得挪不开眼了。”

“哪有......”闵五姑娘忍不住脱口而出,说到一半被文昭又重重一捏,自知失言,只胡乱曲膝施了礼,站在一边不吭声了。

文昭笑容温婉又大方,向宁迟迟介绍身边的小娘子,什么侯府国公府,全部来自京城里富贵权势之家。大家客客气气团团见完礼,逶迤进了正厅。

正厅里坐着几位老夫人,身后有几位年轻些的夫人随身伺候,见到她们进屋都停下说话笑着望过来,宁迟迟蓦地觉得,自己身上好像立即突突多了几个洞。

文昭笑着拉着宁迟迟介绍道:“这就是沈姑娘,这是我外祖母。”

闵大学士夫人上了一定年纪,头发已经花白,一双眼精光四射,她眼神如刀在宁迟迟身上扫过,然后笑容温和地道:“无需多礼,快快起来,哎哟长得可真俊,你看把这一屋子的小娘子都比了下去。”

宁迟迟只管装傻充楞不说话,见礼到文昭的祖母定国公老夫人,她年纪看上去比闵大学士夫人要大上几岁,头发已经全白,脸皮上的肉耷拉下来,不笑的时候总觉得她一直在生气。

文昭的母亲闵夫人看上去和善许多,脸上带着些笑意,眼里却没有什么喜气,本来温和的眉眼,也无端多了几分冷意。

宁迟迟假意没有看到,只管着施礼,一圈礼行下来,觉得比在清风寨爬上爬下还要累,腿都开始发酸。

“大家都坐吧。”闵大学士夫人笑着招呼,又指着宁迟迟道:“沈姑娘坐到我身边来,老婆子上了年纪,耳朵眼睛都不好,离远了听不清也看不见。”

嬷嬷搬了圈椅放在几个老夫人中间,宁迟迟见几个年轻的夫人都坐在下首,她想了想走过去坦然坐下,瞄到定国公老夫人婆媳的神色又不好了几分,心里忍不住偷着乐。

真是吃饱了太闲没事做,去赏花饮酒作诗啊,没事弄这些小手段来考验她。

她能理解她们,她的身世尴尬,要是文显娶了她,别想有什么大前途。要是不娶,又不敢公然抗旨。

可有本事去与皇上抗议啊,跟她下绊子挑刺,不过是是柿子捡软的捏。

定国公老夫人神色更为不虞,她掀了掀眼皮,冷冷问道:“你可曾读书过,家里都还有哪些人?”

宁迟迟又想笑了,她的身世后宅妇人不知晓还情有可原,可闵大学士这样的人精岂有不知之理?这样问不过是要借机发难,想着她不过一个孤女,不能明面做得太难看,言语间奚落几句,占些口舌上风让她没脸。

这些就是宅斗么?宁迟迟只觉得有些好奇,她才从宫斗转到了宅斗,前面宫斗她直接将杨淑妃打趴下了,难道她这时候也要出手直觉揍人么?

想到对方是老人,又想起陆旻和先前话,她决定还是息事宁人。

“读过啊,三字经读得可熟了。家里人呀,还有个阿娘,其他的都去世啦。”宁迟迟笑颜如花,眨着眼睛神态天真,老老实实回答着问题。

“你阿娘没有教你规矩么?”定国公老夫人眼神更冷,闵夫人也神色淡淡,垂下眼眸不说话。

宁迟迟一点也不生气,仍旧笑眯眯地问道:“什么规矩啊?为什么你们都说规矩?我规矩都照着你们学的,有哪里没学对么?”

“你......”定国公老夫人怒了,闵大学士夫人忙出声打圆场道:“哎哟,我们几个老婆子坐在一起说古,小姑娘哪里听得进去,阿昭,你领着沈姑娘出去逛逛樱花林。”

“是,我早就想去了呢。”文昭站起来笑着招呼小娘子们,宁迟迟也随大流站起身,不顾身后各种眼光走出了正厅。

婆子抬了软轿来,文昭挥挥手让她们下去,笑着道:“外面日头正好,离樱花林也没有几步路,我们走着去也能说说话。”

小娘子们叽叽喳喳,相熟的自发挽在一起,有人在偷看宁迟迟,虽然好奇却又不敢上前来跟她搭话。闵五姑娘靠近她,低声问道:“上次我见你跟燕王在一起,你们很熟吗?”

宁迟迟看着明显是为了心上人,满面郁色与纠结的小姑娘,正当最好的年华,又生于钟鸣鼎食家,不用为柴米油盐发愁。

所有的烦恼不过是为了那人的一颦一笑,对比起自己举步维艰的生活,她幸福得真是令人嫉妒。

宁迟迟笑着睁眼说瞎话否认:“不熟啊。”

闵五姑娘明显松了口气,脸上重又爬上了喜气,挽着宁迟迟的手叹道:“姐姐长得可真好看啊,我上次见到就在想,是哪家的小娘子这么好看。

后来听说是宸妃娘娘家的侄女,怪不得啊,宸妃娘娘长得也好看,话本里写的妖妃就是她那样的吧......”

文昭涨红了脸,拼命咳嗽打断她,闵五姑娘呐呐住了口,有些不好意思看着宁迟迟,慌忙着道歉:“不是,我不是说宸妃娘娘是妖妃,我就想说她长得好看。”

宁迟迟也哭笑不得,闵五姑娘心思单纯,想到什么说什么,百无禁忌。

文昭与她比起来,两人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过能者多劳,操心的事也会更多。

“没事,我也觉得她长得好看,比屋子里的那些夫人都好看百倍。”宁迟迟心眼小,想到先前那些人的眼光,这时候暗戳戳地装口无遮拦回击。

她相信文昭肯定会将两人的对话回去一一告知,想到她们气歪了鼻子的模样,就无端觉得开心。

“你也这么认为吗?”闵五姑娘见宁迟迟大度不计较,又听到她光明正大说别人的坏话,顿时引以为知己,抢着兴奋地道:“不好看就不好看,还不许人说出来,不说就好看了吗?哎,昭姐姐你别掐我啊......”

文昭神色尴尬中带着恼怒,见其他小娘子已循声望了过来,她又忍住气,忙指着前面的园子道:“我们去那边亭子里坐下歇歇,尝尝今年的春茶。”

樱花林里种了许多种樱,粉的红的白的,满树繁花开得正绚烂,花瓣在地上落了厚厚一层,整个园子望去像是打翻了颜料瓶,美得夺目。

宁迟迟见惯了清风山上各式的花与景,那种磅礴大气与天然去雕饰,院墙围起来的风景哪能与之相比。

她只随意看了几眼,眼神到位表达了惊艳之情,随着大家赞叹几句,然后走进亭子里坐下歇息。

丫鬟婆子蹲在旁边煮茶,宁迟迟打量着四周,樱花林角落有道角门,此时被人推开,一群衣着光鲜的少年郎,三三两两走进来。

走在最前的身量高挑,雪白宽袖大袍,玉饰腰带下,纤腰不足一握。玉面敷粉,唇红齿白,修眉下一双多情凤眼,鬓角斜插着几朵海棠,映得人更为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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