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打麦场(1/2)

对于种地吃饭的农民来说,收麦是天大的事情,就连学校也放假了,麦忙假。

二大爷这些老师们收麦去了,学校里的孩子们也收麦去了,那些没上学的孩子们,能帮忙的不能帮忙的,全到地里去,村里很少有人。

二老太爷没有时间给几个孩子上课,从割麦的第一天起停了课,大丫和二丫最努力,她俩心里攒着一股劲,一定要从三年级开始念,念了就得跟上,俩人弯腰割麦子的时候不忘背书。

三丫和四丫受她们感染,也跟着一起背,几个丫头一边背一边想字该怎么写,背的是二老太爷教的笠翁对韵。

“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雷隐隐,雾蒙蒙,日下对天中,风高秋月白,雨霁晚霞红……”

张秋果弯腰给麦秸秆打捆,用膝盖压紧之后拦着上半截系住,一捆一捆打好,拿起镰刀又去割小麦。手里是金灿灿麦子,耳边是孩子们齐声的朗诵声,张秋果不由自主的笑了。

咸呼呼的汗水瞬间流到嘴巴里,眼睛也糊住了,看不清东西,她拿着脖子上挂的毛巾使劲往脸上一擦,迎着小麦继续往前割,仿佛有使不完的劲。

往年爷没有下地,不是不想,是他干不动地里的活,他把地分给了老大和老三。

今年爷在家坐不住了,似乎人有精神气以后,身体也跟着精神,他觉得自己能干活了!

跟奶商量:“咱给老大帮一天,再给老三帮一天,行不行?”

怕孩子怪罪,当父母的不能偏心,这点爷做的挺好,比如以前,要骂一起骂,甭管骂的多难听,三个儿子一起受着,反正不给他生孙子,都是不孝子!

现在呢,除了不种地的老二,老大和老三他一样对待,要帮都帮!

你说他偏心哪个?他偏哪个都不成,老大腰不好,老三看着是好的,可他不敢让老三拼命干,怕老三像那蜡烛一样,熬着熬着人就突然瘫下去,没了。

爷和奶说走就走,头上带着草帽,手上拿着镰刀,还拎着一个水壶。

乡亲们见了笑哈哈的提醒:“二叔,今年咋下地了?再晕地里咋办?你还是回家歇着吧,地交给俩儿子就成。”

爷如今脸上也有了笑色,说:“不会!”

又有人说:“老二哥!你家几个孙女不得了啊,一边割小麦一边背书,刚才我听见了,几个丫头背的好,有出息啊!”

“要我说最有出息的还数七丫,这娃最聪明,聪明娃有出息,以后能当大官!”

爷笑的合不拢嘴,一点也不觉得头晕,觉得身上有劲的很!

以前呐,打死他也不敢想自己家孙女有出息,现在啊,他就喜欢听这些话,晚上睡觉的时候一想到七丫又乖又聪明,上边几个姐姐凑合还行吧,想着想着做梦都能笑醒。

他自己乐归乐,不敢跟人狂,怕折了孩子的福分,每当听到别人夸自家孩子,笑的见牙不见眼,还得摆摆手跟人说:“还小呢,泥蛋子一个,夸她干啥!”

走着走着就到了大爷家的地,别人家地里热热闹闹,几个人并头割,割完一块再割另一块,大爷家不行啊,他腰不好,弯不下去,要是使着呛劲硬干,晚上能顺利躺下,第二天腰疼的保准起不来。

大爷只能坐地上,一点一点慢慢割,割几把往前挪一点,屁股底下放着一个麦秸秆编的铺垫,怕把裤子磨坏了。

奶心疼啊,老天爷咋就让她家老大坏了腰!

她家老大多好的人呐,咋要受这份罪!奶心疼死了!

走过去跟大爷说:“老大,你歇会,娘给你割!”

爷也过来了:“去歇会。”

他俩老胳膊老腿一起上,并排割着大爷前头的麦子,不一会大爷前头就空了。

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

大爷心酸的不行,他都多大年纪了,大闺女都给他生了外孙,结果他不争气,本来应该赡养爹娘,结果倒好,还反过来让爹娘替他操心,看着腿脚不利索依然一把一把给他割麦的爹娘,大爷心里难受。

爹把地看的跟命根子一样,他要是能下地,前几年咋可能把地分给他和老三?

大爷不愿意闲着,他不用歇!

年迈的爹娘在前头挥镰刀,他哪能歇呢?

大爷跪在地上捆麦秸秆,吧嗒吧嗒的水滴在地上,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那是汗水还是泪水。

大娘把她那半边割完,掉头迎着大爷的这半边割,抢收抢种的事耽搁不得,大娘必须得拼命干。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特别羡慕那些有儿子的人家,不但儿子可以帮忙,娶进来的儿媳妇也可以帮忙,生下的小孙子和小孙女会在地里跑,一家人齐心协力热热闹闹的,哪像她家,累死累活,冷锅冷灶。

她抬起头望一眼前头,看还有多远能割完,结果看到大爷前头的两位老人,大娘吸着鼻子笑了,刚在哇凉哇凉的心突然热乎了。

她这才到哪跟哪,上头爹娘还好好地,她还能干,至少还能干一二十年!

这一大家子有一个算一个,能打麦场的就只有郭建设,往年他白天守摊子,晚上打麦场,麦场打好了就睡在场上,迷迷糊糊睡一会,又得赶紧抓鱼去卖鱼,卖鱼回来继续忙地里。他都累成这样了,大爷不愿意麻烦他,用麦子换一个大西瓜,请别人帮忙打场。

今年郭建设提前打招呼,他帮大爷打,让大爷不用找人。

大爷还是换了一个西瓜,带到场里给爷奶和孩子们吃。

打麦场这天,郭建川和李娥回来了,俩人请了一天假,这是第一年李娥比郭建川还着急,没到收麦的时候就经常嘀咕,催郭建川请假,她自己也请假。

原本爷的,大爷家的,还有郭建设家的,地有一块是挨着的,打麦场要打三块,各家收各家的,分了家,麦子不好弄混。

郭建设在外头的那几年,爷和大爷打场。

现在爷不种了,地给了两儿子,就轮到大爷和郭建设打场。

为了图方便,可以相互照应,选了两块相邻的地,打下了两块四四方方的麦场。

结结实实,平平整整的麦场上铺上新收的麦子,他们要在这里晒麦子,脱粒,扬麦粒,一直到麦和壳分离,完完全全晒干了才能把小麦装在袋子里拉回家。

每一项工作都是累人的活,难为李娥和郭建川一样不嫌累,两口子帮忙打麦场,帮忙把已经割好的麦子拉到场里,一直干到天黑,被奶喊回家吃晚饭,奶下了面条,给俩人窝了鸡蛋,抓了两头腌大蒜下面条,两口子吃完,要骑着自行车回县城。

“明个要上班,曼曼在家等着,现在不回去不行,星期六星期天我俩再回来,到时候帮忙一起割麦子。”

收麦子不是一天两天的活,他们这一大家子至少要割一个星期,晚上就在麦场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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