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勤能补拙(1/1)

漫天星斗挂在低垂的夜幕上,周围的屋舍升起袅袅炊烟,傅铮的眼底浮起笑意:“女儿我来带,儿子你来带,如何?”

易然茫然:“为何?”

傅铮清了清嗓子:“若是个女儿,一定同你一般可爱,就算教得歪些也无妨。若是个儿子,你还是上些心罢,毕竟他爹就被发过一纸放夫书,若他以后娶不到媳妇就要怨我了。”

这话说得很是委屈巴巴,易然扑哧一笑:“还对放夫书如此耿耿于怀?”

说着,她摊开手掌,伸到傅铮面前:“得了,我要收回了。”

傅铮从善如流地把手伸入袖中,翻了半晌,拎出一个雕着一把小剑的玉佩,放在易然手中。易然只觉掌心微凉,垂头去看那枚玉佩,玉佩通透无暇,雕工精湛,笼着层温润光泽,棱角处有些磨损,应是时常把玩的缘故。

傅铮含笑道:“夜半狂歌悲风起,听铮铮、阵马檐间铁,这是我名字的由来。我出生之日,恰逢父亲凯旋,母亲听得消息,命人打了这枚玉佩,盼着我日后能同父亲一般,横刀立马,护佑一方清平盛世。”

易然道:“其实无论是驰骋沙场还是居于庙堂,只要能忧万民之所忧,匡时济世,都是一般。”

傅铮微微颔首,托住她的手,五指蜷起,将那枚玉佩包在两人掌心:“这枚玉佩我带了二十余载,从未有片刻离身,你且替我收着吧。”

易然咳了咳,一本正经道:“好吧,那我便替你收着了,不过可说好了,我是个小气的,你既把它给了我,可就收不回来了。”

傅铮道:“嗯,那便不收了。”

易然定定瞧着他:“你的礼物如此贵重,我总该给些回礼才是,不过眼下我没什么准备。不如这样吧…”

她踮脚勾住傅铮的脖颈,顺势往下压了压。傅铮愣了愣:“你…”

剩下的话没能说出来,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处,傅铮一时僵立在原地,反应过来时,易然已松开手臂,退后两步,笑道:“回礼。”

鼻端还残存着些她身上的泽兰香,面前的姑娘笑吟吟瞧着他:“你有什么感想?”

傅铮咳了咳,有红意自耳梢攀上,他措了半晌的辞,才一本正经道:“你这是照猫画虎吧,缺乏实际经验,光看那些话本子,难免生涩了些,不过不晓得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勤能补拙。”

这厮骚也便算了,还骚得如此一本正经,易然瞪了他一眼:“不错,所以你自己多做些功课吧。”

她四下瞧了一遭,指了指院门前那颗老槐树:“我瞧着这个就不错,很适合练习。”

说罢,她一拂袖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很好,让他自己骚去吧,她不奉陪了!

傅铮噙笑瞧着她的背影,直到房门被重重关上,才淡淡收回视线,一手探入袖中,拿出了两个叠在一处的信封。

一张放夫书,一张放妻书,都是易然那日跑路时给他留下的。他摩挲着略有些粗糙的封皮,半晌,面上的笑意渐渐褪去。

方才他有意同她讲了那些话,很多事在心中埋藏太久,遇到了那样一个人,其实是想要讲给她听的,但眼下风雨飘摇,显然并非坦白的良机。

他叹口气,把信封叠好,重新放回袖中,缓步走入院中。

小绿正在厨房磨刀霍霍地杀鸡,闻声探出头来:“你同我大哥做什么来的,就这么两步路,竟能走上小半个时辰?”

傅铮同情地瞥了小绿一眼:“我们都是有情之人,有些经验体悟需要交流。”

小绿抹了把额角的汗,比了比,手起刀落,一只鸡腿应声而断。他心有戚戚地点头:“所以说,其实四大皆空挺好的,你瞧瞧,若非如此,晚饭谁来做?对了,你劝劝我大哥,我心如磐石,实非她的良人,别爱我,没结果。”

傅铮略一颔首:“放心吧,她不会爱上你的。”

小绿目送着傅铮离开,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的步伐有些飘飘然,看起来似乎带着些春风得意。他挠了挠头,交流体悟还能交流得春风得意吗?茫然想了半晌,他决定不再纠结于此,手起刀落,将另一只鸡腿也剁了下来。

红尘俗世,男欢女爱,他小绿万万得离得远些!

回到屋中,傅铮倒了杯冷茶,靠坐在花梨木的太师椅上,待到悉数饮尽,才觉方才有些慌乱的心跳平复下来。他按了按心口,起身抽了张信纸出来,提笔蘸墨,写了满满两张,封在传信的木雀中,想了想,复又拆开,添了几行字,这才放木雀连夜回了京城。

第二日,孟时接到傅铮递过来的信,初读时面色肃然,待到看至最后几行字时,嘴角不由抽了抽,很好,秀恩爱秀到他面前了,太混账了。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孟时不知道的是,他那春风得意的兄弟,其实并非如他信中所言一般一帆风顺。

晚饭时分,小绿端出炖得香气四溢的一锅鸡子,傅铮心情愉悦地去拿碗碟,待到回来时,便瞧见小绿大刺刺坐在中间的位子,衣袖挽到手肘,正拎着根鸡腿吃。

易然从外头进来,瞧了眼傅铮有些发黑的面色,心中暗暗生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恍若未见地拾步进门,在小绿的左手边坐下,拾起筷子去夹碟中的另一只鸡腿。

傅铮凉凉瞥了小绿一眼,又瞧了眼闷头啃鸡腿的易然,沉吟片刻,斟酌道:“小绿,你要不要换个位子坐坐?”

小绿抬起头来:“我觉得这处就不错。”

傅铮道:“这边宽敞些。”

小绿摇头:“无碍的,南先生你只管坐,我同大哥挤一挤便好。”

说罢,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斟酌着瞧了易然一眼:“要不…要不我还是同你换上一换罢。”

傅铮已从小绿的神情中猜得了他的所思所想,不过这般也好,有这么个误会,其实倒不是个坏事。

易然将头埋在碗中,闷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