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正文番外(二十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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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之,你来了。”

伏珺正低头仔细地欣赏着月色之下,一片已经开到将要凋谢时的玉楼琼勾。

在将“凤藻宫”的那些玉楼琼勾都移植到永安宫中的时候,她也留下了一些,就种在她的寝殿之前。

像是很多年之前,她还住在梁宫中的时候。

那时满宫之中,只有她的住处还有寥落孤寂的几朵花,从今而后,终有一日,这花朵会开满整片梁朝的土地的。

他们都知道他会来,晏既此刻没有动,他只是沉默地看着伏珺的背影。

这个背影他看了无数次了,这些年来,也都是她在一直陪伴着他,在他也有无可奈何的丧气的时候陪伴着他。

但是她很快就要离开他了,不再呆在他身旁,如他的附属,而是去奔赴自己的命运。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伏珺折下了一朵玉楼琼勾,转过身来,将这朵花插到了她的发间。

“我会带着玉楼琼勾的根芽,把它们也播种在南虞的土地上的。”

晏既仍然只是静静地望着她,良久之后,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琢石,下一次再见面的时候,也许你已是女儿装束了。”

不必再对任何人隐藏什么。一个女子,也可以顶天立地地在人世间生活。

伏珺笑了笑,在月色之下漫步,在石桌前坐下,打开了她准备好的另一坛酒。

们之间好像不需要会让彼此都尴尬的道歉,她只是自然而然地道:“忘记准备酒杯了,你便将就一下吧。”他

晏既顺从地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拿起了酒壶。他只是闻了闻,“和那坛酒是一样的?”

伏珺笑了笑,“这世上哪有完全一样的酒,只是来自同一处酒缸而已。”

“分坛而装,为不同的人所有,储藏,味道也总是有细微差别的。”

“可惜了,那时我赠你那坛酒,以为自己此生应当是喝不到了,结果,却是真的喝不到了。”

那时她是以为今生晏既与殷观若无缘,这坛酒会封存下去,或者在将来的某一个契机,又被人打开,品尝。

而如今却是晏既的婚期在即,她不得不先离开了。

晏既当然能明白她的意思,“今夜共饮这一坛酒,也算是已尽欢庆之意了。”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应当都是他们最后一次饮酒了。

而每一次分离都相隔万里,世事无常,他们都太懂这个道理。

各自饮下一口酒,忽而相顾无言。晏既犹豫了片刻,才道:“你执意要在这时离开,与阿姐……”

不待他说完,伏珺便道:“无关。阿姐永远都是阿姐,无论什么时候,总是能教会我一些东西。”

在旁人面前说起这件事,总归是有些难堪的,“阿姐早知这件事,心中并无芥蒂。甚至还宽慰我,不必将这样的事放在心上。”

她低头笑了笑,“阿姐喜欢游览山水,若是将来有机会,想带着她到南虞看一看。”

喜欢四处走动的人,却已经被宫城困了小半生了。

她还同晏既开着玩笑,“到时候你一定十分忙碌,正好让阿姐同我一起,你就不必不舍得了。”

晏既并没有笑意,只是端详了她半晌,而后道:“琢石,当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青华山中?”

前生他并没有在青华山中发现她的踪迹,今生也是因为观若起了烧,他令人去山中凿冰,所以才偶然发现的。

若是当年挟持了她的郭闵要以此邀功,应当早早地便带着她离开长安,往东追随梁帝才对。

躲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即便不被他们所发现,本身也是极大的消耗。

伏珺没有再隐瞒下去,“郭闵其人,明之你还记得么?”

他已经在梁宫的禁军之中呆了许多年了,一直死心塌地地追随着那时的禁军统领钟辙,却始终都没有得到提拔。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无非是因为过于蠢笨了而已。

也因为他一直站在身为钟德妃族弟的钟辙身后,所以他们都不喜欢他,有时候会拿他取乐。

见晏既点了点头,她继续说了下去,“其实我是想要利用他,令他护送我回南虞去。”

那时她父皇已经病入膏肓,而她才是名义上的皇后长子。加之质于梁朝多年,赚足了南虞百姓的怜悯。

她告诉郭闵,她才应该是南虞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只要她能回到南虞去。

“我假意被他劫持,他实在不甚聪明,三言两语便被我说动了,想要等到晏氏的大军离开长安之后,再带着我往南走。”

无论能不能做到,她在梁朝,没有信赖之人可以投奔,也根本无路可走了。

晏既饮一口酒,“从那时开始你就想回到南虞,从那时开始,你没想过要找到我,同我一起。”

他的语气很淡然,藏着淡淡的悲伤,随着酒气氤氲在月色之下。

“那时我虽知道你也在青华山中,但钟闵将我看的很严,我的确是没有什么机会逃脱,或是让人传信给你的。”

“更何况那时我并不觉得自己能为你做一些事,我以为你会对你父亲言听计从,我只会是你的累赘。”

若以从前之事计,她是这样的,晏既也是这样的。

没有人给过她这样的机会,一个外邦之人,哪里能插手国政。若她有心做这样的事,离死也就不远了。

而晏徊从来都不喜欢她,只因为她来自南虞,而他曾经是在南虞与梁朝的边境之上作战的战士。

晏既虽然未必会听他的话将她如何,但她知道,他一直希望得到晏徊的认可。

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不必她来雪上加霜了。

“那时候我们都还太弱了,对不对?”没有能力决定自己的人生,只能任由旁人摆布。

晏既感叹完这一句,整个人靠在躺椅上,又将双腿交叠,放在了面前的石桌上,仰头望着明月。

前世今生,他花了比旁人更多的时间来成长。纵然如此,一路走到如今,也是用无数的血泪换来的。

他不再是前生不够成熟的青葱少年,他完全能够理解这两生伏珺在抉择时的踌躇,与最终的决定。

所以他把这个问题留到离别时再问,在伏珺看清楚自己的能力,也终于对他放心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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