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本就无敌,皆是疯子(1/2)

过了片刻,已经昏厥的李慢慢竟然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身上的棉衣已经是血红一片,身上的血肉和骨骼大半都已撕开断裂,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他站起来的,这样重的伤势足以致命,他却依旧可以站立起来,甚至还保持着清醒的状态,只是原本温润的面容满是苍白和虚弱,眼睛看着石阶上的那一片废墟,眼眸明亮的可怕,好像有着两轮昊日在他的眼眸深处闪耀,充满了炙热和执着。

李慢慢站起身来,望向雨中的天空,眼睛在急骤的雨线中微微眯起,脸色依旧苍白憔悴,忽然转身向石阶上走去。

佛殿已成废墟,李慢慢轻挥棉袖,棉衣上裂开口子里探出的棉花,如丝絮般流离飘走,他身体四周的砖石废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快速清空。

君陌知道师兄今日强行破境太多次,又身遭重创,如果再这样下去,对师兄的修为心境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影响,连忙阻拦,对其认真的说道。

“师兄,我来做。”

李慢慢是个性格很慢的人,做任何的事情都是慢吞吞的,性子慢,脾气慢,一切都很慢,但是却领悟天下最快的无距,正是因为平时慢,所以才能在关键的时候快,微微摇头,说道。

“我现在很着急。”

李慢慢向来行事走路都毫不急燥,慢条斯理,甚至慢的令人有些发慌,然而今天,他却成了世间最着急的那个人,他着急的自然是宁缺的生死。

君陌不再多说什么,不顾身上的伤势,手中握住铁剑往地面一插,开始协助自己的师兄,他同样关心自己小师弟的生死。

在极短的时间内,佛殿废墟被二人清理一空,甚至就连佛殿的地基都被君陌挖开,然而他们依然没有找到那张棋盘。

难道宁缺和桑桑真的已经尸骨无存了,可即便尸骨无存,也应该留下些痕迹才对。

秋雨下的越来越急,佛殿废墟周遭一片死寂,除了雨声,什么都听不到,雨水渐渐向被挖开的地基里灌入,渐渐积起处处水洼。

李慢慢看着废墟里的处处水洼,忽然神情微变,在佛殿地基的最深处,还残留着铁剑宽直痕迹的土墙包围之中,隐隐可以看到一座约丈许方圆的塔基,塔基不知道被埋在佛殿之下埋了多少年,早已残破不堪,塔基中间有一道被封土塞满的枯井,井口早断。

君陌掠至塔基旁边,手握铁剑再刺,然后摇了摇头,眼中的光芒黯淡了几分,枯井里的封土毫无缝隙,而且其下直抵实地,根本没有通道,宁缺和桑桑就算舍了黑色马车,也不可能从这里逃走。

这般断井颓垣,哪里能把姹紫嫣红开遍?

叶苏等人看着李慢慢二人在废墟里翻找,挖出佛殿地基,始终沉默不语,因为他们清楚,大先生和二先生此时看着沉默平静,实际上情绪已经到了暴发的边缘,在这种时候,即便是知守观观主和讲经首座,也不愿意同时招惹这样两个人。

李慢慢走出废墟,走到七念身前,沉默看着他看了很长时间,带着自责的情绪,说道。“在长安城里,我不该与你商议这件事情,我总以为,你既然是佛门行走,一心向往,那么总应该是有些慈悲心的。”

宁缺和桑桑前来烂柯寺是受到了李慢慢的影响,他被七念诓骗,害了宁缺和桑桑,所以才会如此愧疚,如此自责。

七念浑身是血,却神情宁静,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拯救了世界走向毁灭,被冥界入侵,并不后悔,庄严的说道。

“利用大先生对佛宗的信任,是我行的恶,然而我这么做,正是因为佛宗对人世间有大慈悲。”

李慢慢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脸上满是愧疚后悔之色,十分不认同的说道。

“佛宗对一个孤弱女子的小慈悲都没有,又哪里来对世人的大慈悲,就算有,这种大慈悲又有什么意义?”

听着这句话,后寺废墟前一片安静,寺中的修佛之人脸上若有所思,七念更是神情微变。

“老师曾经说过,我就是一条明亮清澈的山溪,不曾遇到真正的岔口与泥沼,比小师弟要幸运很多,直到今日被你所骗所利用,我才明白,老师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我也才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种痛苦和愤怒。”

李慢慢是七念这一代里最强大的那个人,不过正如讲经首座所言,他的性情温和,这辈子都没杀过人,所以他不危险,也很好骗,就算骗了他,他最终也只会自己痛苦,而不会把对方怎么样。

据说当年,李慢慢未入书院之前,在一个小镇上生活,在自己家前的石池里养了几只鱼,然后那些鱼被邻居偷吃了,他去问邻居,邻居告诉他那些鱼是自己游走的,他居然还真的信以为真,对着只剩清水的石池,惋惜叹道。

“鱼儿啊鱼儿,你游啊,游啊,怎么就游走不见了呢?”

这大概便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然而谁也没有见过,书院大先生会像今天这样愤怒,目光瞪着七念,十分认真且严肃的说道。

“我不会打架,不然我这时候一定要与你打上一场,或者等以后我学会打架了,我再去悬空寺找你。”

君陌看着七念,神情漠然,眸中泛着寒光,也冷冷的说道。

“我今日不会杀你,待我书院找回小师弟后,小师弟自会去悬空寺杀你,若书院确定再也无法找回小师弟,那便是我陪师兄去悬空寺找你,烦请回去通传讲经首座一声。”

不同的话,讲述的是同一件事情,秋雨里的人们顿时觉得浑身寒冷,默默想着,难道书院准备向悬空寺宣战?

魔宗的传人唐坐在台阶上,这件事中只有他没有出手,只是从中旁观,闻言看向了沉默不语的七念,不由心暗想。

“如果自己是悬空寺的僧人,这时候必然会祈求佛祖保佑宁缺还活着。”

“如果宁缺死了,悬空寺能顶得住书院的狂暴报复吗?”

但是,七念并未动容,看着身前的书院二人,十分平静说道。

“这是佛祖的意志,凡人如何能移?宁缺和冥王之女必然死了,书院若要灭佛,且看能否灭掉。”

“佛祖当年也是凡人。”

君陌抬头望向雨空中远处瓦山顶峰的佛祖石像,看着那石佛悲悯庄严的面容,看着石佛手掌里依然明亮庄严的佛光,大厌而怒。

“从今日起,秃驴不准入我唐境。”

说完这句话,君陌面色微白,身上宽大的袍服逆雨而飘,宽直铁剑离手腾空而去,瞬间刺破层层雨幕,刺向远处山顶的佛祖石像。

瓦山顶峰的佛祖石像无比高大,仿佛真佛俯瞰世间,与佛祖石像相比,铁剑就像是很不起眼的小铁片。

然而,铁剑里灌注着君陌最暴烈的情绪,最轻蔑的态度,最绝对的秩序,哪里是一尊无感无识的石佛所能抗衡?

佛祖石像的右手齐腕而断,从极高的空中坠下,惊起苍鹰,乱了秋雨,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落到地面上,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佛祖石像的脸上多出数道横直的线条,远远望去,就像是被顽童用墨线在上面调皮的弹了数道,悲悯的神情顿时变得无比滑稽可笑。

那些线条都是铁剑切削而出,深透佛祖石像脑后,片刻之后,佛祖石像的脸便开始垮塌,不断有岩石崩落。

佛祖石像上,不断有巨岩开始剥落,然后垮塌的速度渐渐加快。瓦山顶峰连绵响起如雷般的撞击声。无数烟尘冲天而起,即便是骤雨都无法在短时间内浇熄,山顶的震动,甚至传到了山脚下的烂柯寺里。

数百块巨石开始向着山下滚落,声势愈万骑骏马,令人心惊胆颤,顺着山势,向着已然残破不堪的烂柯寺而来。

后寺里的人们震惊无比,搀扶着受伤的同伴,或抱着死者的遗体,开始向中寺前寺奔逃而去。无数撞击声响里,佛祖石像崩塌而成的巨石,轻而易举地砸破古寺院墙,把佛殿残骸碾的更碎,碾过石坪,碾碎残钟,恐怖无比。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平静,烟尘渐渐退去,避到寺前广场上的人们,惊恐渐定回身望去,只见大半座烂柯寺,都被巨石塞满碾平。

看着瞬间被毁的烂柯寺,人们用了很长时间才从震惊中苏醒过来,那些幸存的寺中僧人更是忍不住放声痛哭,有僧人看着那顶在秋风秋雨里依然笔直挺立的高冠,悲愤到了极点却也惊恐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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