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只斑鸠 所谓嫁娶,长幼有序。(1/2)
廊下雨声连绵不绝,似一声长叹,长而未尽。
绿袖独自候在前厅外,不住向回廊处张望:雨幕重重,廊下人来人往,却始终未见自家姑娘身影。
她紧张得眼睛眉毛鼻子皆皱作一团。
小模样瞧着可怜,倒叫厅外的两名侍卫忍不住对视一眼,忽又齐齐向她招手,开口打趣道:
“绿袖儿,侯爷不是叫你将三姑娘叫来,你一个人跑回来做什么?人呢?”
“听说宫里来人、往你们听雨轩搬了不少好东西——是不是真的?过来过来,说来听听。”
绿袖捂着耳朵不听。
只一个劲原地小步转圈,急得犹如热锅蚂蚁,好不容易听见自家姑娘声音远远传来,竟恍若天籁。她瞬间喜笑颜开,也跟着快步奔上去,一把拉过阿雀的手、紧紧捂在手里。
“顾大哥说能找着小姐,我就知道能找着!”
……顾大哥?
阿雀听得一愣。
心说头先那顾苍术怕不是已守株待兔、等她许久,就专门等着看她钻狗洞爬墙的可怜样,不由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略微平复了呼吸,复又探头看了眼厅中。
只等绿袖三下五除二为她理平衣角,又随意收拾了面上狼狈——好赖有个人样了。这才低声确认道:“……我阿爹和大哥都已在里头了?我二哥呢?”
“二少爷不在。”
绿袖知晓她来得匆忙,忙将情况一一告知:“方才荃华姐姐传信来,说是二少爷今日不知怎的,心情似不大好,枯坐着,也不说话、也不乐意用膳,估摸着也是请不过来,便不请了。”
她原正匆匆向前,闻言,当下步子一顿。
不由又眉头紧蹙,回过头来,“有没有说是为的什么?”
绿袖摇了摇头。
“除了姑娘你,二少爷概都是不爱见人的,眼下还自个儿关在房里,听说端去的早膳同午膳,概都碰也没碰过,哪里能晓得……”
说罢,又小心翼翼附在她耳边:“倒是宫中今日还来了人。”
“我瞧见姑娘你留给我的纸条,只推说家里姑娘冬日犯懒、尚未起身,好赖把人打发走了。但那人前脚刚走,后脚这燕世子便找上门来,老爷又叫人来唤姑娘同至前厅议事,仿佛是前招后招一并招呼了,全冲着姑娘你这来……也不知道,不知道个中有无干系?”
“说得有理。”
无奈话音刚落,一门之隔,阿雀忽听得那厅中似有人声音拔高、状若争执,心知不可再耽搁,便也来不及再多想什么。
唯有安慰似的拍了拍绿袖手背,便端正表情、又转身小跑入内——
“侯爷,我燕某一向直言不讳,今日亦不想再多说什么客客套套的废话,便直说了吧!”
甫一进门。
却听得一人陡然冷哼道:“如今谢二身患重疾,论心智,满打满算,亦不过一三岁小儿。那聂家姑娘头先死了祖父,如今母亲亦身在病中,只为图个喜庆……人家愿意嫁,已是瞧得起你谢家门楣光耀、祖宗显赫,难不成大好的一个姑娘家,是真看得上一痴儿么?如此情深义重,帮扶不浅,你却一再推辞——侯爷啊侯爷,燕某如今,倒想求您一句真话:究竟是瞧不起她聂家,还是说,根本就是瞧不起我燕折华?!”
燕世子行事作风,果真如旧张扬。
阿雀循声望去,只见那燕折华今日一袭紫衣,端的是华贵非常,手中玉扇轻摇,似是说得急了,玉白般一张面庞,竟也跟着泛起一股恼怒红潮,不住扇风止火,双眸湛蓝,不似湖水,倒似惊涛骇浪。
尤其瞧见她时。
“等等、等等。”
冤家路窄,不死不休。
那燕折华陡然将手中折扇一收,扇端打了个旋儿——如绕着她故意晃了一圈,逗猫一般,又忽的嘴角噙笑:“我当是谁来了。”
“原是我们长乐县主,谢家姑娘,堂堂正正不畏死、做人做鬼皆坦荡的谢家阿雀,如何,迟来片刻,倒撞上一场好戏?”
“……你打哪给我收拾来这么一堆外号?”
“难道不是你盛名在外,”燕折华坐在那红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坐着亦没个正形。闻声又作势施施然端茶轻抿,往那茶面胡乱吹气,直吹得水波荡漾,他倒不知想起些什么,笑得愈发——可恶,故作大力地抚了抚胸前衣襟,“三姑娘,怎的如此看我。”
“气势汹汹。倒是吓得本世子心惊胆战、话也不敢说了。”
“不想说可以不说。”
阿雀却压根不打算给他台阶下,当下呛声道:“我看这厅中,似也没人想听你胡言乱语、张口乱吠。”
无奈,话音未落。
“阿雀!”
原本一语不发的谢连刃,此刻却忽的眉目一凛,开口呵斥道:“世子面前,怎可如此大放厥词,还不行礼?”
“……”
“阿雀。”
连大哥也开口,上前压了压她肩膀。
“莫要失了礼数。”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怕不就是这么个道理:这燕折华虽同样名为世子,皆是王侯之后,但与她这虚衔不同,身后可有扎扎实实的靠山——便是当今陛下,亦多许他以常人难有之礼遇,她便是再不情愿,眼见得阿爹同大哥均在场,也非得只有暗自将白眼一翻、仍是有模有样,向他矮了矮身,作势行礼。
“不错。”
燕折华于是笑盈盈起身,踱步到她面前,拿扇子托起她手,“这礼行得,倒不愧是你,长乐县主。”
“……”
“免礼罢。闲话少说,日后日子还长着,我待你也不急在一时——今日还是先谈正事为好,”说话间,又转向谢连刃,微微拱手,“侯爷,不知刚才燕某所言,是否说得已十足清楚,十足明白?过些时候,燕某可还要亲赴聂尚书府上,向他‘复命’才是。若没有个准话,岂不当我是空口乱说么。”
阿雀心里一惊。
看他这犹如逼宫般无畏无惧架势,也不知头先到底拿了什么作威胁,忙回头去看父亲——眼见得他面色凝重,似仍慎重考虑,不得不又去拉大哥的袖子,示意他侧过头来,这才轻声以口型道,爹爹究竟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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