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太后,姜姒,小皇帝(2/2)

能在她这个岁数进入内阁的,大启国历史上还没几个人。

不过这也合情合理,就在秋姝之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

秦政死了,顾郑和秦倾对垒,落于下风被调往边陲,小皇帝趁势而上,收揽宗族门阀势力,再加上有秋姝之和月冠仪的帮助,皇权更加巩固。

“秋娘,如今顾郑势力已经解决,秦氏一族摇摇欲坠,你说我们要不要将秦氏彻底连根拔起。”

月深束起一头墨发,簪着一个坠金步摇簪,每走一步,步摇就会跟着她的动作而轻轻摇晃,但却并不显得小皇帝不稳重,反而更显得她仪态万千。

“陛下,肃清秦氏容易,但想要肃清整个大启却很难,从朝廷倒民间,上上下下利益纠葛,牵一发而动全身,秦氏不能在段时间内被清除,不如徐徐图之。尤其我们才刚刚平定云南,这时候不宜大动,蓝贵妃也需要您宠幸,让苗疆知道您重视苗疆。”

月深淡淡一笑:“知道了,还是秋娘想的周全,是我太心急了,蓝贵妃那边我也会多去几趟。”

秋姝之抿唇一笑:“陛下有一件事确实应该急一些。”

月深微微挑眉。

“以往陛下受制于人,不敢轻易让后宫妃子怀上皇嗣,但那如今朝廷没人敢跟您说一个不字,您也确实应该延绵子息了。”秋姝之轻声说道。

月深低头露出一丝苦笑:“秋娘,那药我早就停了,也试着不断临幸几个乖顺听话家底一般的妃子,但都没什么动静......想来应该是那时候吃的药,药性太猛伤了身子......秋娘,我或许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秋姝之大惊失色,当场跪下:“请陛下恕罪,都是微臣的错,微臣当初就不应该把那些药给您。”

“秋娘你这是做什么?”月深立马将她扶起:“当初要你找药的人是我,自愿吃下药的人也是我,我知道吃下那些药会有什么后果,这不怪你,你也不必自责。”

即便月深这么说,秋姝之还是深感愧疚。

一国之尊,却要一生无后,月氏一脉本就只剩下月深一支独苗,皇室血统如何延续?皇位又该由谁继承?

正当秋姝之纠结之时,月深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秋娘,我这辈子是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但大启不能没有储君,兄长也是月氏血脉,若是他能生个女儿,带她成年后,我想立她为储。”

秋姝之震惊的看着她。

皇帝膝下没有子嗣,将旁系的孩子抱养在自己名下抚养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但月深说的却只是立她的孩子为储君,却没有说要将孩子抱养在她的名下,这便是在向天下人宣告,皇子和驸马的孩子是储君,而皇帝膝下没有子嗣。

“我知道这是为难你了,你若是不愿意也无妨。”月深见她不说话,便开口说道。

“微臣愿意。”

她怎么可能不愿意,月深不能有子嗣多多少少也和她有关系。

更何况小皇帝还做了这么大的让步,在外人看来她简直就是捡了一个大便宜。

“那就好,秋娘的孩子将来一定会想你一样温柔稳重,比我更适合做一国之君。”月深浅浅的笑着,温柔杏眸软化成一滩水。

月深靠在她的肩上,嘴角带着一丝惆怅的弧度:“秋娘,其实坐在这个位置上,我没有一天真正快乐过,每天要和秦氏、和所有人周旋,虚与委蛇,秋娘,我很累,让我靠靠吧。”

“陛下......”

她拔下束缚着她长发的金步摇簪子,瀑布般的墨发垂下,她杏眸浅浅低垂,若算年龄,小皇帝今年也才不过十六岁而已。

出生时经历夺嫡之乱,五岁被秦氏挟持登基称帝,十余年时间每天带着面具,做小伏低和秦氏周旋,平定滇王之乱,削弱秦氏,贬谪顾郑,巩固岌岌可危的月氏皇权,而她仅仅才十六岁,放在上一世,也才读高一高二的年纪。

即便是放在历史上,她也能留下光辉灿烂的一页。

代价是她的身体,她的人生困于一座城,四角天。

走出御书房时,天色变得阴沉沉的,看起来要下雨。

她正着急往外走,就看见玉叶撑着伞向她走来:“秋大人,太后有请。”

秋姝之微微蹙了蹙眉,但还是跟着玉叶去了清宁宫。

路上她遇见了在御花园里赏花的蓝雪照,他一身蓝衣,姿容绝美站在花丛之中如仙子,只是眉宇间再也见不到曾经的肆意与张扬,只剩下点点的哀寂。

蓝雪照在看见秋姝之时,眼神有一丝闪烁。

秋姝之颔首示意,从他身边走过。

到了清宁宫正是用晚膳时,流水般的菜式被下人们捧着一道一道呈到秦倾面前。

许久未见,秦倾身上的风韵更加绰约,明明是最暗沉的黑衣,穿在他的身上却能玲珑的勾勒出他每一处的身段,妖娆而不轻浮,轻慢而不谄媚。

他懒散的撑着下巴,手中拿着玉筷,眼神更是散漫,对着下人们呈上来菜式挑挑拣拣。

“儿媳见过父.......”秋姝之话还未说完,就被秦倾以指腹封住了唇。

他温和的眼眸里是少见的微怒:“秋姝之你没有名字吗?不许在哀家面前自称儿媳,哀家也不是你的父后!”

小皇帝夺权成功之后,秦倾也收敛了许多,但曾经的倨傲冷漫态度一样不少,余威尚存。

“您是月儿的父后,自然也是姝之的父后。”秋姝之轻笑着。

他气急败坏,故意从下人手里挑了一盘刺最多的鱼,以往这些鱼秦倾都只吃鱼脸下面最嫩的一块肉,但他被秋姝之气急了,将一整盘都放在秋姝之面前。

“行啊,既然你这么想做哀家的儿媳,哀家就给你机会孝顺。哀家想吃鱼了,你把鱼肉里的每一根刺都挑出来,稍微留下一根划破了哀家的喉咙,哀家就治你的罪!”

秋姝之浅浅一笑:“好。”

她用筷子一根一根仔细的挑着,微黄的灯光照在鱼肉上,让透明的微小鱼骨更加难以分清,不多时眼睛就有些难受。

“你们都下去。”秦倾冷声吩咐道,挥退了伺候的宫侍。

他本就没想要折磨秋姝之,偏偏秋姝之非要往他的逆鳞上撞,明知自己最讨厌他们之间的翁媳关系,她却偏偏要提。

分别这么久,他困在宫里没有他半点消息,每天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盼到她回来,还没说两句软话,她又往自己最自卑的地方上撞,他怎能不气。

他看着秋姝之不适的揉了揉眼睛,他心中的气也消了。

“哀家突然不想吃鱼了,给哀家夹块笋子吧。”

秋姝之放下筷子:“太后,这次我来,是想还您一样东西。”

她从怀中掏出他曾经塞在她领口绣着他名字的手帕。

秦倾倏地站了起来:“秋姝之你是什么意思?你如今功成名就,就想始乱终弃?”

“不是始乱终弃。”秋姝之平静的说:“我与太后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您心中应该清楚,我也从未和太后表达过我有一丝一毫的非分之想。”

秦倾轻声一笑,眼尾闪过一丝细碎微亮的水光:“你是想说一起都是我自作多情,我自甘下贱勾引你?”

“在姝之心里,太后永远都是太后,姝之尊您敬您,但也仅限于此。”

她将手帕放置在桌上,上面绣着字对于秦倾来说莫过于毁天灭地的打击,以前他可以自欺欺人,诓骗自己,秋姝之心里是有他的,可如今才明白原来从前的一切都是笑话。

他双眼充红,一步步向着秋姝之逼近,直至两人之间没有一丝距离。

他哑着嗓子,用几乎撕裂的声音质问道:“秋姝之,你难道就没有一刻,没有一刻对我动过心?我难道不比月冠仪那个贱人好?为什么,他可以,我却不可以?我所求不过,我也从未奢望过能光明正大的嫁给你,我只想、我只想让你疼疼我,像疼爱月冠仪那样疼疼我啊!”

屋檐外雨水潺潺,大雨混着他的撕扯的嗓音将不为人知的心事诉说。

这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太后,而不过是一个再平常普通不过的男儿家,对着心上人吐露着自己压抑已久的情感。

秋姝之眼眸颤了颤,沉默了好一会儿。

久到让他产生了一丝希望。

但随后等来的确实秋姝之一句冰冷的回答:“姝之从第一次见太后时,对您就只有尊敬,除了尊敬,再也没有其他想法。”

说完,她便干脆利落的走了。

空留秦倾一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他身形不稳,单薄脆弱的身子撑着桌,差点站不稳。

良久,他痴痴的笑着,如疯子一般将手帕往嘴里塞,用身体的痛觉折磨自己,不断塞入喉咙的异物让他此刻几乎要窒息,仿佛肺中的空气无法吸入或呼出,全部凝结成一团不会流动的胶,沉默死寂,郁积在胸口,梗塞住喉咙,掐住他的心跳,身体不受控制的痉挛蜷缩弯曲。

只有阵阵传来的痛觉,在一遍遍的提醒他,他的一生有多荒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夜轮流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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