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理所当然(1/2)

("在逃生游戏当群演");

在这个噩梦中,

所谓的遗忘,是一件完全随机的事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不知道会发生在谁的身上、不知道会遗忘哪一段记忆……总之,这是一件完全凭运气的事情。

至少光头和花臂,

即便曾经来到过这个噩梦,

也从来不知道在这个噩梦中,

记忆的遗失究竟是一种怎样的过程。

那甚至是会自动地合理化的!

就像是巫见,

他丢失了他们曾经去过“藏宝库”的记忆,

但是对于他来说,

情况并不显得奇怪。

就算丢失了那一段记忆,他也还记得,他们从起始点出发,兵分三路,

他与绯走过了南面的道路,

遇到了那个奇怪的求生者。

然后他们来到了大楼与其他任务者汇合,然后他们看见了某个坠楼的求生者,

然后他们又与那名书店老板进行了交谈……

是的,在他的记忆里,过去的一个小时,他们就是做了这些事情。

藏宝库?食物?他从来不记得他们去寻找过。

他们明明就是直接去大楼和其他任务者汇合了,不是吗?

在问清楚巫见的记忆究竟是什么情况的时候,绯不由自主地拧起眉。

她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如果在这个噩梦中的失忆,

并不是突兀的、会令人察觉到异样的,那么说不定,他们此刻都已经失忆,

却不自知?

这会带来额外的沟通成本,就好像这个时候,巫见满脸的莫名其妙,

要不是因为绯在他面前的威信,他恐怕已经十分不耐烦了。

他完全没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什么问题——什么失忆?他哪里有失忆?

这样理所当然的想法和表现,令绯感到一种更深的恐惧。

如果失忆是随机的,而人选也是随机的,那么噩梦越往后发展,他们所寻找到的信息一件件丢失,每一名任务者所得到的信息都是不对等的,甚至于他们会干脆利落地忘掉重要的信息……

他们会相互猜忌。混乱的局面,会让他们根本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在噩梦上。他们会徒劳无功地寻找着自己遗失的记忆。

……绯知道在这个噩梦中,他们的记忆会出现问题。但是她没有想到过,是以这样一种形式。

绯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我们先往游乐场那边走吧。在路上,或许我们应该核对一下记忆……”

就在这个时候,收藏家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不过,既然都已经出现了这样的情况,那不如我们先来询问一下两位——先行者。

“你们在上一个噩梦的时候,是否也遭遇了同样的情况呢?为什么,没有说出来呢?”

花臂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光头却语气冰冷地说:“我没有义务告诉你们所有,不是吗?”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名任务者,然后满意地笑了笑,“况且,空口无凭。等你们真的失忆了,当然也就知道这件事情了。”

绯不耐烦地说:“别吵了——行吗,孩子们?”

收藏家和光头同时对她怒目而视。

绯咬了咬嘴唇,语气有些压抑:“所以说,表现得像个男人一点,成吗?”

那两人不说话了。

牧嘉实从未介入他们之间的冲突,这个时候也若有所思地说:“或许我们可以尝试别的办法?”

“什么?”

牧嘉实说:“我和他,”他指了指收藏家,“我们是绕过了游乐场,从南面一点的地方过来的的。我们当时路过了一家副食店,里面有几支笔……”

说到这里,绯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眼前一亮。

可是她还来不及说什么,收藏家就突然变了脸色:“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去过一家副食店了??”

牧嘉实看了他一眼,表情并没有发生变化,他说:“你可以在你的口袋里找一找,我当时给了你半根火腿肠。”

收藏家真的摸索了一下自己的口袋,掏出了半根火腿肠,对着这玩意儿瞪了一会儿。他的表情让人立刻就想到了一句话:这他妈是什么鬼?!

但是收藏家的脸色在下一秒就变了回去,他笑盈盈地说:“哎呀,真有意思……”说着,他将那半根火腿肠细嚼慢咽地吃了下去,“真有意思啊……”

记忆……他轻声呢喃着这个词。

绯看了他一眼,随后说:“找找食物吧。五分钟之后,我们去游乐场。”

几人分散走开。

绯和巫见走到了稍微远离其他任务者的地点。

巫见苦着脸说:“我真的忘记了……?不对劲啊,我真的完全没有觉得,我的记忆有什么问题,也根本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忘记的。”

绯面不改色地说:“先找食物。还有,人类的大脑从来都是神奇的。”

巫见脸色一变。

他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说:“你是说……”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神经质地看了看周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偷窥他们一样,他小声地说,“关于我们怎么进入窄楼的事情吗?”

绯平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关于你肚子的咕咕叫,已经吵到我耳朵的事情。”

巫见:“……”

他讪讪一笑,赶忙去找食物。

绯也开始找食物。她翻开一些石块,找到一小袋饼干,随后打开吃了起来。吃着吃着,她还是忍不住去想巫见说的事情。

关于他们如何进入窄楼的事情。

……谁都没有那段记忆,就好像是一次神秘又古怪的集体失忆事件一样。

有些任务者说,管那么多干嘛,他们现在已经在窄楼里面了,那么专注当下就好了。

有些任务者说,他们不想面对这些事情,他们不敢。失忆就失忆吧,如果可以遗忘这样恐怖的事情,那么他们宁愿失忆。

还有些任务者说,不记得才是应该的吧?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都能把这么多人类,悄无声息地挪到一个游戏里面,又怎么可能不对他们的记忆下手呢?

更有些任务者说,他们根本没法知道真相的,放弃吧。

但是绯和巫见,包括他们背后一众想要了解真相的任务者们,永远都无法释怀这件事情。

他们为什么会失去记忆?他们为什么会进入窄楼?为什么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永远地重复着噩梦与死亡的轮回?

绯咽下最后一块饼干,拍了拍手。

她握紧了手,不屑地想——那些胆小鬼。那些不愿意面对真相,只想当着鸵鸟、让自己变成僵尸变成傻瓜的,胆小鬼们。

她可不是这样的。

她将永远追逐真相。如果她此生无法得知窄楼的真相,那么,她将死不瞑目。

绯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她注意到时间,就去与其他的任务者们汇合了。

根据牧嘉实的提议,他们先去那家副食店找到了那几支笔。

他们想要把已经收获到的线索写下来,以防遗忘。

花臂偷偷觑着自己的大哥。光头不说话,他也就只能安安分分地看着这群任务者折腾,虽然他在心里念叨着:根本没有用的啊……

不过他们找到了笔,却没有找到纸。他们在副食店里翻来覆去地寻找,浪费了不少时间,最后绯不得不说:“先去游乐场吧,纸的问题等一会儿再说。”

于是,他们从南面斜插向上,前往了游乐场的方向。

这个时候,徐北尽和戴无两人,已经抵达了游乐场。

他们两人一路无话。

最后,还是戴无开玩笑地说:“你怎么这么沉默?”

徐北尽看了他一眼,说:“我在思考。”

戴无挑了挑眉,说:“你又在好奇这个噩梦吗?”

徐北尽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戴无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随后说:“这个噩梦……说实话,我也没有见过噩梦的主人,所以不知道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反正……这里还真是挺像末日之后的废墟的,包括……扮演者们。”

他站定,环视着周围的废墟,目光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徐北尽同样站在那儿。他听见凛冽呼啸的风声,仿佛从更远处,从那白雾之外的世界吹来。可是,他们这些活在雾中的人类,却从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已经变成了什么样。

他闭了闭干涩的双眼,在心中发出一声叹息。

他们没有站太久,直接就走进了游乐场。

戴无其实是来叫他换班……可以这样说。

这群聚集在游乐场的求生者,现在已经抱团形成了一个特殊的组织,领头人就是徐北尽曾经在直播间画面中看到的那名黑袍中年男人。

这群求生者相信,人类才是地球的杂质。所谓的“末日”,其实就是天神为了惩罚过度放纵的人类,才降下的神罚。

他们奉行克己、隐忍、禁欲,在末日后的废墟之上,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希望以此洗脱自己的罪孽,获得超脱。

……末日中的宗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徐北尽心想。

这群求生者大体上以游乐场为中心,但是也将自己的势力辐射向外,几乎控制了噩梦中的这片废墟。

大楼就是这群人最远端的堡垒。那家书店之所以可以存在,就是为了留下一个远端的桥头堡,一个前哨阵地。

此外,那栋大楼也有着处决的用途——也就是任务者们看到的,那个被推下楼的男人。

按照主脑提供的记忆,这群游乐场的“教士”们,每周都会进行一次集会,即徐北尽从直播间看到的那副场面。

而在集会上,他们会进行一次异端的审判。如果审判的结果被全员通过,那么那名成为了异端的“背叛者”,就会被施以坠落的刑罚,也就是被人从大楼的天台推下。

那是一场谋杀,可是这群求生者们却习以为常。

每周,在进行完处决之后,书店那边就会进行一次换岗。

徐北尽心中认为,这样的行为是为了防止书店中的人心生叛逆,所以才不得不隔段时间就换一个人过去。

不过这一切终究也就只是这个噩梦的背景设定而已。

一群由末日而引发的极端者,审判、处决、换岗,坠落的刑罚……可是对于这个噩梦来说,这些又意味着什么呢?

徐北尽眸色深深,在戴无的带领下,走到游乐场的深处,按照主脑的提示,按部就班地、麻木地念着台词,也就是汇报一些关于书店和大楼的信息。

……天知道他念的这些台词有什么意义,是主脑自己写的吗?

观众们倒是嘻嘻哈哈,觉得这幅场面很有意思的样子。

但是徐北尽却觉得,游乐场中弥漫着一种死气沉沉的、阴森而诡异的氛围。他在看到那个中年黑袍男人阴沉的眼眸的时候,才恍然大悟。

这就是为什么戴无会说,这里挺像末日后的废墟的——包括那些扮演者们。他们似乎已经完全入戏了,他们好像真的成为了末日中的求生者们,黑袍男人的、疯狂的追随者们。

徐北尽心有戚戚。

他在干巴巴地汇报完过去一个礼拜的事情之后,黑袍男人也平静地让他出去。当徐北尽与他对视的时候,那一瞬间,徐北尽有些怀疑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有没有入戏。

他是不是成为了那个高呼着“人类才是地球的杂质”的,疯子?

可是他的目光仍旧清醒、平静,甚至带着一种浅显的悲哀。

那种阴沉感仍旧弥漫在他的身周,但是似乎就在那一瞬间,当他意识到徐北尽和戴无即将离开的时候,他似乎放松了一点,于是暴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只有他们三个人在这间小房子里。这里曾经似乎是鬼屋的售票处,现在成了这个中年男人的居所。

于是徐北尽在迟疑了片刻之后,就问他:“关于这个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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