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丧事(1/2)

程家,程维泰露出了这几天最轻松的笑容,脚步轻快的走进了暖阁。暖阁里,程娘子在刺绣,小女儿端端正正坐在一边看书,程维泰一进门,笑嘻嘻的举了举手上提着的纸包喊道:“丫头,快来,阿爹给你买了吃的,快来拿。”

听见他的声音,两人都抬头望了过去,小女儿看见好吃的,撒腿跑到了他身边。

“这是便宜坊的金陵片皮鸭,拿去吃啊。”

“谢谢爹爹!”

小女儿抱着烤鸭坐到了阿娘旁边,小心翼翼打开了来,先给阿娘夹了一块。

“好了,你吃吧,阿娘不吃了。少吃些,不然晚上该吃不下了。”

“欸。”

程娘子交代好了闺女,看向了那边的程维泰,程维泰坐在躺椅上,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哼曲。

“什么好事情,让你高兴成这样。”

程维泰等的就是这句话,探出头答道:“哈,你家夫君要升官了。真是天助我也啊,祝居和升迁被压下了,柏瑾行也回乡丁忧了,这吏垣的位子啊,我争到了。我就说,以上头的脾性,祝居和在户部的事上掺和了一脚惹他不高兴了,这次刚好落在了他手里,想来升迁不会顺利,果然如此。也是冢宰心急了,不然等过段时间上头气消了再推升他,就不会有问题了。”

“至于嘛。”

“怎么不至于?这无子一身轻,有官万事足啊。我等吏垣可等了好些时候了,凭什么让他绕过我给别人,他不让我争,我就偏要争一争,让他看看我的本事。”

程娘子瞪了他一眼接着刺绣了,程维泰侧头看着女儿吃的开心笑了笑,过了会儿低头叹了口气道:“娘子啊,这段日子,你带着明姐儿在京城好好转转,过一个来月啊,我们就回乡。”

“啊!?”

这话彻底搞晕了她,程娘子放下手上的东西问道:“什么意思?”

“这吏垣都谏的位子我坐几天过过瘾,然后我就辞官。”

“为什么呀?你不是盼了几年了吗,怎么说辞就辞。”

“我为了吏垣的位子和冢宰他们翻了脸,日后这朝中,还能有我的好日子过?且不说冢宰,就其他东林人我都吃不消。言官嘛,想让一个人举步维艰可容易的很。”

“那你争这位子是图什么?到头来不还是给了别人。”

程维泰坐直身子,一脸严肃的说道:“气!我争的是一口气!本就该是我的东西,即便给别人,也要从我的手里出去。我要他姚正平知道,吏垣是我不要的,不是他争去的,是我,让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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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小巷,白家门口已经挂上了丧幡和白灯笼。院子里,一身素衣的夏衡看过了白阿娘从灵堂走了出来,转头看向了卧房门前的白潇,白潇已经换上了丧服,坐在门边的台阶上,眼睛周边红通通的肿了起来,却不见流泪,只愣愣的发呆。

夏安端着一碗清粥和小菜走过来递给了夏衡,往白潇那边示意了一眼道:“听山杏说夫人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尤其是今天,从早上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爷劝夫人吃些东西吧,今晚还要守灵呢,身体会吃不消的。”

夏衡听言接过了盘子,走到白潇身边坐了下来,轻声劝道:“先吃些东西吧,白姨回来看到你这样该心疼了。”

白潇听到声音侧头看了看说道:“谢谢,我不饿,吃不下。”

“多少吃一些,不然身体也撑不住的。”

“真的不用。早上的时候,阿娘说她想吃便宜坊的片皮鸭,我陪她吃了些的。还有馅饼、馄饨、油酥饼、卤煮,房里还有呢,你要吃的话可以进去拿。”

夏衡笑了笑道:“白姨让你吃了不少呢。”

“是呀,她担心我之后好一段时间都吃不了,就先让我吃了个够。”

跟他说了几句话,白潇心情好了一些。夏衡侧头注意到了白潇头上带着一支很精致的簪子,好奇地问道:“这个簪子是?”

“嗯?”

白潇伸手摸了摸把簪子取了下来:“这个啊,这是阿爹留给我的,先前穿罗裙的时候戴上忘记拿下来了。”

夏衡想引她多说些,接着问道:“是很久之前买的吗?”

“嗯。是我进宫之前阿爹买的,没想到阿娘一直留着,我还以为早就卖掉给阿笏治病了呢。”

“白姨很有心啊。”

白潇听言笑了笑没再说话了,夏衡把食盘放在一边打算再找些话题,这时耳边传来了竹笛声,他抬头一看,是一只风筝慢慢飞到了白家上空,飘飘悠悠的,随着风筝越来越近,鸢首清脆的竹笛声也渐渐响了起来。

“那儿有风筝。”

白潇顺着声音看了过去,风把风筝压的低下了头,风筝的模样也清晰了起来,是一只可爱又喜庆的喜鹊。

“欸,那风筝的模样好眼熟啊,我以前也有一个的。”

“是吗?”

“嗯。我以前一直觉得,阿娘疼的是阿笏,她不爱我。有一次阿爹买了一个风筝给我们玩,阿笏还小,阿娘不放心让他跟着我跑,就抱着他坐在门边看,他玩不到风筝不高兴,趁着我把风筝放在桌上的时候悄悄拆了它。我当时很生气,尤其气阿娘护着他,赌气跑出了门,我在街上转了一下午,阿爹回来的时候我才跟着他一起回来。初春有些冷,我受了寒气,晚上着凉肚子疼,上吐下泻的,阿娘就一直守在我床边,给我揉肚子,做暖汤。”

“第二天我醒了的时候,床边就放着那个风筝,阿娘说是她带着阿笏去买的,喜鹊的样子还是阿笏挑的,他说姐姐生病了,喜鹊可以把病婆婆赶跑,病婆婆跑了,阿姐就不痛了。之后我病好了,阿娘就带着我一起放风筝,阿笏就乖乖的站在阿爹身边看。后来阿娘剪断了风筝线,让那只喜鹊飞走了,她说让喜鹊带走我的病气和难过,以后就会一直健康欢喜。”

听着白潇讲阿娘的事情,夏衡也莫名难过了起来,抬头呆呆地看着那只风筝。说来也神奇,那风筝飞着飞着突然断了线,风裹挟着风筝在白家的那片天上打起了转。

“咦?”

白潇也惊奇地看着那风筝,风筝转了两圈,飘向了远方。

“阿娘回来了!”

夏衡看白潇跑向了院中连忙跟了上去,白潇看着那只风筝越飞越远,又想起了阿娘当年的话:“阿娘知道我难过,让那只喜鹊回来了。”

风筝轻悠悠的竹笛声随着风飘进了耳朵里,白潇早已泪如雨下,蹲在地上大哭,夏衡担心她的状况,也一起陪着她。

“我没有阿娘了,我最后的亲人也没有了。”

夏衡听着她带着浓厚的哭腔,心疼道:“你还有我……还有老祖宗呢,还有人在爱你的。”

看她哭的厉害,夏衡只觉得心里似针扎样的痛,想揽着她安慰安慰,伸出手刚碰到她的肩膀,克制了一下又收了回来,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襟。

白潇看着这个熟悉的院子,泪眼朦胧中,仿佛看到亲人们都回来了,上演着曾经只道是寻常的故事……

“潇潇,阿笏,快来,阿爹买了片皮鸭,快来呀!”

一身青衫的男子从门里踏进来,举着手里的美食逗着桌边的两个孩子,看着两个小人围在他腿边转,那男子眼里溢满了柔情。

“给,拿去吧,小心别把油吃在衣服上。”

“好。”

两个小孩拿着纸包闹着跑回了阿娘身边,白阿爹也跟在身后坐了过去。

“今天怎么才回来?”

白阿娘放下针线篓倒了杯茶递了过去,白阿爹一口饮尽说道:“去买东西了嘛。”

“阿爹先吃。”

“阿娘吃。”

打开了纸包,小白潇先给阿爹夹了一块,白笏学着也夹了一块送到了阿娘嘴边。

“好,好,阿爹先吃。”

两人吃了嘴边的东西,白阿娘笑着摸了摸白笏光秃秃的头,白阿爹惊讶地摸着白潇脸上新添的划伤问道:“你又跑到哪里去了,怎么又把脸划伤了?”

白潇憨憨的笑了下没说话,白阿娘佯作抱怨道:“出去瞎跑的时候让树枝划了呗。你也不管管她,天天像个男孩子一样四处跑。”

白爹爹爽朗的笑了笑道:“怕什么,孩子嘛,她现在年纪还小,再大一些就玩不了了。不过你还是小心一些,小心把你这脸蛋划丑了,以后就没人要你了,哈哈……”

“阿爹又拿我说笑。”

听着阿爹的笑声白潇倒也不生气,嘟着嘴接着去吃东西了,白阿爹逗够了孩子,转头又去跟娘子说话,从袖子里拿出来两个簪盒,打开其中一个拿到白阿娘面前问道:“娘子看这簪子,可喜欢?”

白阿娘看着那只模样简单,做工却精致的金簪诧异道:“你买的啊?”

“对呀,不然我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好贵的,你花这个钱干什么,给孩子买些吃的就可以了。”

“不贵,这几天金店有折扣,这样式简单,你平日也能戴的,试试。”

“你就会乱花,我不用的,我有那几支银簪呢。”

“哎呀,我买都买了,又退不回去,戴上看看嘛。”

白阿爹说着直接给白阿娘簪上了簪子,簪好后离远一点看了看点头道:“好看,还是我眼光好。”

“多少钱啊?”

“不贵,我买得起。”

“怎么会不贵,分量挺足的呢。”

白阿娘嘴上抱怨,眼里的笑意却不比白阿爹少,情意从心底传上了眉梢。

“那这个是……”

“这个,这也是簪子,这是给潇潇的。”

白阿爹打开了簪盒,簪盒里是一支比白阿娘的样式更活泼一些的簪子。

“这一转眼啊,潇潇都快八岁了,想一想啊,她留在我们身边的日子就只有六年了,也该给她攒嫁妆了,我今天看着这簪子漂亮,就给她买了下来。来,丫头,过来试试。”

白潇一脸懵的走了过来,任由白阿爹拿着簪子在她头上比划。

“好看,尤其过几年大了戴上更好看。”

“我也要,我也要。”

白笏看到这边也凑了过来,白阿爹笑笑说道:“你一点头发也没有,也要抢簪子戴啊。”

“爹爹,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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