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雪上添霜（2/2）
山路上，有三个士子相携着往山腰的亭子里走，手上还提着食盒。一阵寒风吹了过来，打头那个士子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说道：“啊，这天气真是一下就冷了，风吹到脸上像刀子一样。“
“山腰上风大，等进到亭子里就好了。亭子里有暖炉，我们走快一点上去暖暖。“
“好。“
三人想到这儿加快了脚程，快步走到了亭子里。
亭子里，有两个士子围在暖炉边，小心翼翼点燃了炉子，给炉子里添上了炭，不一会儿一股热气就弥漫了上来。石桌边，张意年和另一个人把带来的东西一件件往出拿，跟着张意年来的两个小厮也站在一边帮忙，给石凳和长凳上放上了锦垫。
“我带来了几个手炉，天气冷，手冻僵了就不好了。你把这个给庭尹他们，等炉子好了添些炭进去。也不知道我带的够不够，要是不够用的话就不好了。“
旁边的人听了张意年的话笑了笑说：“没关系，不够用的话大家匀匀就好了，也不是非要一直抱在手上。”
那人说完话把手炉递给了暖炉边的人，这时那三个士子也踏进了亭子。几人一进来先是看见了张意年，连忙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拱手行了一礼：“张公子。”
张意年见状往过走了几步说道：“客气了，客气了。我上次不是说了嘛，你们叫我的字就好，大家只是私下聚聚，何必这么见外，你们这样倒让我不自在了。”
“就是啊，远山可是我叫来的，若是你们把他吓走了，我可饶不了啊。”
刚才张意年身边的那个士子走了过来戏谑了几句，几人相视笑了一下，对面那人又说道：“好，我们记得了。话说回来，要不是庭允引见，我们可没有机会认识远山呢。”
另一人也附和道：“如此说来，今日我们能和远山聚在一起，还要多亏庭允大度，否则我们可没有结识英国公府大公子的机会。“
周庭允听言笑了笑没说什么，然后疑惑地问道：“欸？怎么没见元诚呢，他没来吗？”
“他本来要来的，结果今天早上突然病了。我们看他病的实在厉害，就给他请了大夫，让他歇在舍馆里了。”
“病了？严重吗？”
“就有点发热，他还说他头疼身上没劲。应该不是什么大病，我们跟他说话的时候看他神智还是挺清醒的。”
打头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拿着东西走到了石桌边放下，和张意年周庭允坐到了一起收拾东西，另一个人拉着腼腆些的那个凑到了暖炉边取暖。
“我们来的时候带了些酒，待会儿在炉子上热热，暖暖身子。”
“好。“
这边的人忙着，突然亭子外小厮说话的声音传了进来，大家听到动静抬头一看，是一个裹着斗篷，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人在跟小厮争论。
“哎，你没看见这亭子里有人吗，怎么还往里闯？”
“你让开，我找的就是他。”
那人看见亭子里的人看向了这边，朝里面喊道：“庭允，庭允，是我啊，我是席文光，你让我进去。我要找叶礼，我有话要跟他说。”
周庭允听到他的话有些奇怪，转头看了眼暖炉边的同样是一脸懵的叶礼。
“文勉，他找你做什么？他那人品性想来不怎么样，你不是得罪他了吧？“
叶礼对周庭允说道：“我不知道啊，我这几天都没有见过他。庭允兄，远山兄，要不你们让他进来吧，看看他要说什么。”
张意年听言回头吩咐了小厮一声，席文光瞪了他们一眼跨步进了亭子。
“叶文勉！你坑人也不是这么坑的吧，我自认在书院里我从来都没有为难过你，你为什么要害我？”
叶礼听他说完还是不明白，接着又问道：“我害你什么了？我这几日见都没见过你，我害你什么了？“
席文光冷笑了一下说道：“呵，装不知道是吧。我问你，就，什么时候来着，就十几天前，夫子是不是找你去清安堂说过话。当时应该不止你一个但我不知道其他人是谁，你们是不是说过王恭厂的事情，你是不是说王恭厂爆炸是封地那个王爷干的？你是不是说过上头纵容封地那位不择手段谋入东宫，既有悖伦常又不符礼制，是不是你说的？“
“我，我当时是说过这个话，可跟害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旁边听着的人这会儿也很莫名其妙，先前带着叶礼去烤火的那人开口说道：“文勉只是私下跟夫子聊过而已，怎么就害到你了？再者说，你根本就不在清安堂，你怎么听到的？“
“你管我怎么听到的。你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吗？我书院不敢回，客栈不敢住，在京郊晃荡了十几天，身上一点儿钱都没了，今天要不是没办法了我也不会回来。还好我刚到书院门口就看见你出来了，一路上跟着你才找了过来。叶礼我告诉你，我现在沦落到这个处境皆是因你而起，要么你找关系把我从妖书摆脱出来，要么我们和清安堂的人一起死。“
周庭允听到这儿抓到了问题关键，问道：“你什么意思？妖书？你和文勉跟妖书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要不是有他叶礼的那句话就不会有妖书。“
亭子里的人听到这句话都惊了一下，叶礼连忙反驳道：“你胡说！除了那日我在清安堂说过之外，就再没有提过了，我也没写什么文章，况且我当时明确说了那是猜测。不信你问问庭允兄，你问问郑大哥，你问问他们我有没有跟他们说过王恭厂的事情。退一步讲，如果妖书真的是我写的，我现在岂会坦坦荡荡的待在这里？“
与叶礼关系好的那人也说道：“席文光，你把话清楚了。你这么平白无故的给人乱扣罪名，也不怕我们告到衙门去治你的罪，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妖书是文勉是他写的！“
“谁说妖书是他写的了。要不是叶礼的那几句话，我不会跟林开平说王恭厂是安王干的，我也不会写那个东西。我当时明明跟他说的是让他以这个为由敲英国公一笔，我不明白那个傻子为什么要印出来，为什么要把它弄进邸报里。“
张意年吃着瓜突然就吃到了自己身上，下意识反问道：“敲谁一笔？“
席文光这会儿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听见有人问话也没管是谁，转头就朝着张意年吼道：“英国公！“
席文光吼完冷静了一下又要开口，亭子外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人员的呼喊说话声。几人听到动静往亭子外看过去，没一会儿一行差役迅速赶了过来，把亭子团团围住了。其他人还好，席文光看到这个阵势已经惊惧到扶住桌子才能站稳，愣愣地看着两个文官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先前进来的人手上拿着一张画，他进来后先是拿着画跟席文光对了一下，然后问道：“你是席文光没错吧？“
“我，我是。“
另一个人听言一拍大腿笑道：“你看，我就跟你说是他嘛。裹个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连脸都看不清，老远看见巡城的兵就跑，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是有问题。“
先说话的御史把画像收回袖子里，挨个儿看了看亭子里的人问道：“你们都是干什么的？为何与席文光在此相会？做的是什么打算？“
周庭允见状站出来答道：“两位想来是巡城御史吧？我等在此只是为了赏景，兼之友人相聚闲聊而已。席文光不是我们邀来的，他是跟着我们悄悄过来的。他这几日一直躲在京郊，我们根本就没见过他。“
“他为什么要跟着你们过来？“
这位御史还要问话，旁边那位御史已经按捺不住了，说道：“哎呀，你这么问能问出来什么。席文光勾结林开平在京城中散布妖书已是确凿无疑的事，值此之时他冒着被抓的危险都要跑回来见他们，其用心不言而喻啊，依我看就应该把他们一并交付东厂锦衣卫审理。”
席文光见状朝着他们哭喊道：“不是我，不是我。妖书不是我写的，我写的原文不是那样的，前面的奏议国本不是我写的，内阁也不是我写的。”
那御史看着他的样子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你若有要辩白的，就去审理的人跟前辩白，我们只负责抓人，究竟如何定罪与我们无关。杜知事，把这里的人都押起来。”
“是！“
张意年看见他们不由分说就要抓人，连忙站到众人面前说道：“你等等。这事分明是席文光一人所为，你们凭什么带所有人一起走？朝廷通缉的是席文光，你有什么理由抓捕不相干的人？“
那御史看着张意年的气度不似一般士子，疑惑地问道：“你又是谁？“
“我是英国公长子张意年。“
这话一出口两位御史都愣了一下，席文光也一脸惊讶的转头看着他。两位御史回过神后相对看了一眼，走到了一边去商量了两句，过了会儿又走过来对张意年说道：“张大公子，妖书一案在京中的影响想来您肯定是知道的，圣上为了尽早查清妖书始末下旨令巡城御史与兵马司京营协助东厂锦衣卫抓捕犯人，而这席文光正是重中之重。席文光多日以来不见行踪，今日却不惧官差的排查抓捕跑来萧爽楼与几位相会，无论在谁的眼里都很是奇怪。说来张大公子可是安王的舅家表哥，张大公子应当也希望妖书可以尽快查明以还安王清白吧？所以还请张大公子配合一下我们的纠察，以便早日让妖书真相大白天下。张大公子若是认为我们此举确实不妥，大可日后上疏弹劾我等二人，还请大公子莫要迁怒兵马司。得罪了。”
那御史说到这儿两人一起给张意年弯腰行了一礼，而后挥手吩咐道：“一并带走！“
“你……“
张意年看说服不了他们，官差已经上来围在了大家身边，只好愤愤的看了席文光一眼，打头先跟着御史出了亭子。山上的腊梅依旧是金灿灿的一片，山路边两排也点以腊梅点缀着，只是现在大家都没了欣赏的心情，山道上只有一行黑衣官差，间杂着其他几抹颜色匆匆的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