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1/2)

银光挥洒,月华如练,窗外的枫树稍头顶着一轮弯刀似的弦月,投来清冷明亮的光辉,与屋内的烛火两相交融,形成一种似暖还寒的奇异色彩,映在尹秋沉静的睡颜上。

这是一个久违的冬日月夜。

不知是何处泛起了哗哗的水流声,尹秋昏沉间听到那动静,略微清醒了些,她很是费力地掀了掀眼皮,视线里充斥着一团朦胧的红晕,有些看不清周身景物。

颈侧还残存着痛意,胸口也隐隐作痛,尹秋头疼欲裂,一动不动地躺了许久才逐渐清明过来,视野缓缓变得清晰。

不像是寻常房间,更像是一处宽敞的大殿,她倒在一张柔软的暖榻上,目之所及俱是轻柔薄纱所制的绯红纱帐,在那晚风中翻飞起伏,像一片片晃荡的烟云,染红了尹秋的眸光。

这是哪儿?

尹秋浑身酸疼,吃力地撑起身来,揉着眼茫然四顾。

她呆呆地打量着此处,脑子还有些混沌,一时间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过了许久,她才回忆起一些零碎的画面,先是丁怜真的脸,尔后又是一处云深雾浓的断崖,紧接着便是温朝雨朝她袭来的手,再之后的事,她就死活也不记得了。

莫非这里是紫薇教?

尹秋彻底清醒过来,心中顿时涌出浓浓的不安和恐惧。

水流声还在耳边回响着,似乎还伴随了不少女子们的欢笑声,尹秋咽了咽口水,从榻上小心翼翼地跳下去,撩开重重纱帐往外走。

空气里浮动着一股浓郁的熏香,味道很是刺鼻,尹秋腿脚绵软,气息羸弱,没走几步就感到呼吸急促,扶着一张木桌停了下来。

她抬起眼睫四处观望,这才发觉斜前方的纱帐外晃着不少人影,定睛一看,那地方乃是一方汤池,热气缭绕,宛如云蒸霞蔚,里头挤了好些个衣不蔽体的年轻女子,正在池内嬉戏打闹,娇笑声不断。

那些女子个个貌美如花,身姿曼妙,只着了一件可有可无的纱衣,那纱衣沾了水,便紧紧贴在肌肤上,勾勒出好看的弧度,该遮的地方丁点也没遮住,一眼看去,白花花的手臂,袒露无遗的胸口,比尹秋在寻春院里见过的场景还要令人脸红心跳。

瞧见这一幕,尹秋不由地愣住了。

这就是紫薇教?还是说……温朝雨根本没带她来紫薇教,而是把她扔到了什么青楼?

思索间,耳中的声音又发生了变化,笑声还在继续,却是忽然间多了几分低低的喘息,还带了些不可言状的呻|吟,尹秋又看了看,瞧见那些女子相互拥抱,挤作一团,个个仰着脖颈,嘴唇微张,神情迷醉又享受。

尹秋霎时间明白她们并非是在戏水,而是在做别的,禁不住脸色一变,慌忙移开了视线。

完了,真的是青楼。

温朝雨带她来青楼做什么!

温朝雨……温朝雨呢?她人在哪儿?

尹秋下意识迈开步子,要即刻逃离这地方,然而她一转身,就见眼前站了个面带笑意的红衣女人。

这人不知是何时来的,毫无动静,她神色从容,立在那窗下的月光中,一身红裙柔媚得像是一汪春水,不施脂粉的脸孔白皙清透,眼角眉梢却又像是点了胭脂,含着动人的桃红,一双眼眸含情脉脉,十分温柔,美得摄人心魄。

尹秋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地后退两步。

“好看么?”女人看了她一阵,忽地轻声问道。

尹秋眼神慌乱,没有说话。

“别害怕,”女人的声音很低沉,朝尹秋凑近几步,指着那汤池说,“你看了老半天,好看么?”

眼风里还游移着那些乱晃的人影,尹秋面上发热,瑟缩着头:“你是谁?”

女人笑了起来:“你不妨猜猜看?”

尹秋端详她几眼,两手背在身后攥着衣袖,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女人反问:“你觉得这里是什么地方?”

尹秋蹙着眉,不确定地道:“是……紫薇教吗?”

女人点了下头。

虽然心里有过猜想,但得到证实的这一刻还是免不了感到心惊,尹秋神情讶然,艰难地开口道:“那你是……?”

女人笑得很亲切,说:“你爹是我义弟,按照辈分,你得唤我一声姑姑。”

她是紫薇教教主南宫悯?!

接连受到冲击,尹秋心头震撼,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是祸躲不过,紫薇教找了她这么久,终于还是得逞了。

“你把我抓来,是要做什么?”良久,尹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冲对面的人问道。

南宫悯别有深意地看着她,说:“这话不对,什么叫把你抓来?我是你姑姑,紫薇教就是你的家,把你带回来是天经地义。”

知晓了她的身份,又得知了此处是何地,许是这些日子经历了许多意外,尹秋反倒很快冷静下来,且她发觉南宫悯言辞还算温和,并不是可怕之人,便镇定着道:“我早就没有家了,你别骗我。”

“骗你做什么,”南宫悯目光怜爱,冲尹秋招招手,“来,到姑姑这儿来。”

尹秋不动。

南宫悯便主动行到尹秋身前,拉着她的手道:“从前的家没有了,如今又有了新的家,既已回来,姑姑便会待你好,不必紧张。”

她的掌心冰凉,不带一丝暖人的温度,尹秋纵然极力安抚自己不要惊慌,但她终归年幼,心志不够稳定,被南宫悯这么一碰,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别碰我,”尹秋迅速抽回手,神色戒备,“我跟你不熟的。”

“那你跟谁熟?”南宫悯柔声责备,“我可是你姑姑,怎能对姑姑无礼?”

尹秋表面平静,内心却是生出几分厌恶。

就是眼前这个人,灭了如意门上上下下,害死了她的亲人,将流苍山变作一堆废墟。

一个杀人凶手,犯下那样的滔天罪责,如今却能没事人一般跟她虚情假意,一口一个“姑姑”。

尹秋别过脸不看南宫悯,垂眸说:“我娘已经死了,就算她还活着也不会在意我的,你抓我来没用。”

似是对尹秋的反应感到些许意外,南宫悯看着她的眼神深了深,笑道:“你娘死没死与我何干?要找她的人是云华宫,不是我紫薇教。”

尹秋说:“别装了,我听师叔说过,你是以为圣剑在我娘手里,所以想用我把她逼出来。”

南宫悯挑了眉,大笑一声:“满江雪?”她语气玩味,“你以为她嘴里的话都是真的?”

尹秋一听她这口气是要开始说满江雪的坏话,脸色便沉下来:“师叔不会骗我。”

“那你可就错了,”南宫悯说,“我要找圣剑不假,但我可从没说过圣剑一定在你娘手上,倒是满江雪,之前假扮沈曼冬演了一出戏,又对外放话说圣剑在她手里,我紫薇教的东西,凭什么要云华宫替我保管?”

尹秋忽然想起那日下午,满江雪易容成了娘亲的模样在房里等着她。

“那又如何?”尹秋说,“就算师叔扮成我娘的样子,也没有做什么坏事,更没有骗过我什么。”

“可她坏了我的事,也骗了我,”南宫悯说,“既然她说圣剑在她手上,那便交出来,你这么懂道理的样子,也该知道什么叫物归原主。”

尹秋睨着她:“那这和你抓我来紫薇教有什么关系?”

南宫悯笑看她一眼:“以剑换人么,如此显而易见的事,还用问?”

尹秋立即道:“那你先前还说没骗我,你明明就是别有用心,却骗我说带我回家。”

没料到尹秋心思竟会这般敏锐,南宫悯被她小小的摆了一道,不由地笑起来:“看不出来你还挺聪明,”她说罢,抬腿朝那汤池行去,“那我也就懒得演戏了,你那师叔什么时候拿剑来,你就什么时候走,且看她愿不愿意来救你罢。”

·

尹秋靠着桌沿,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这时夜已沉沉,万籁俱寂,连风声也消减了。

唯有那汤池里的动静丝毫没有减弱,反倒愈加吵闹。

尹秋不知紫薇教在哪座州城,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料想一两日该是有的,满江雪也一定发现她不见了,就是不清楚她知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紫薇教。

师叔会不会很着急?

那什么圣剑真的在云华宫吗?师叔又真的会带着剑来救她回去吗?

万一云华宫并没有圣剑,师叔拿什么来换她?

再者圣剑若真是在云华宫,即便师叔愿意,那掌门又愿不愿意拿剑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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