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第二百一十章(1/2)

乌云当空,天色晦暗,几颗雨珠砸穿云层落了下来,滴在尹秋眉间。

满江雪面无表情,默默忍着伤痛没有回话,那烈火炙烤般的感觉如附骨之疽,不仅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消退,反倒愈演愈烈。尹秋扒开她的衣袖一看,竟见到她右臂上的皮肉都已溃烂得不成样子,连骨头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其上还盘踞着肉眼可见的金光,好似银龙闪电附着骨肉,尹秋甚至能听到细微的噼啪炸裂之响。

季晚疏神色一变,没料到满江雪居然真的被圣剑所伤,她心知满江雪必是打算生擒了谢宜君,故而才没有下死手,反倒叫谢宜君把她伤了。季晚疏看向温朝雨,道:“你先前说伤了手就得砍手……这话是真的?”

温朝雨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南宫悯,沉声道:“倘若南宫悯肯出手相救,倒也不至于砍手,只是……”

只是她不一定愿意。

“我之前给师叔上过药,可都没什么用,”孟璟满头大汗,充满歉意地说,“原本还没到这种程度,都怪我胡乱用药,才叫师叔伤得更重了。”

温朝雨叹口气,在孟璟头上摸了摸,说:“你是无心之过,不必自责,圣剑自带火毒,非寻常伤药所能治愈,还会产生反效果,先拿纱布给她缠一缠罢。”

孟璟立即从药箱翻了不少纱布出来,尹秋从她手里接过,亲自给满江雪的手臂缠了起来。尹秋眼眶微红,倒是没有落泪,满江雪与她对视须臾,尹秋领会了她的无声安抚,末了才看向另一头的谢宜君。

迎着尹秋投来的视线,谢宜君喉头滑动,情难自抑地哽咽了一下,她涩声道:“尹秋……”

尹秋咬着嘴唇,本是不想流泪,可开口的那一刹那,眼泪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尹秋悲恸道:“您杀了我娘……对么?”

谢宜君口舌发苦,说:“我……”

“你这贱人!”梦无归冷哼一声,截了谢宜君的话,“你杀了冬姐,又杀了我父母,正好今日所有当事人都已齐聚一方,我看你还怎么逃!”

对于尹秋,谢宜君的确心怀愧疚,可面对梦无归,她却回了她一声冷笑,控诉道:“我杀曼冬的确是不该,可你那对父母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当年我们谢家将你们如意门的地底机关从魏城历经艰险运到流苍山,可那沈老狗卸磨杀驴,一顿毒饭毒酒害了我父兄和镖队所有人性命,你父母虽未参与其中,可他们同样知情,亦是帮凶!我杀他们是为报仇,就如你今日想杀了我一般!”

地底机关一事,梦无归在进入九仙堂之后早已查明真相,她知道尹家和谢家是因何事被残忍杀害,也明白了尹宣和谢宜君的种种举动是出于什么原因——

“但那又关我父母什么事!”梦无归眸中含着惊涛骇浪,似要把人活活吞没,“你要报仇是人之常情,我在得知真相后,同样觉得伯父伯母该死,自己做了恶事,就该付出代价,可我父母是无辜的!沈伯伯是门主,他要说什么做什么,我父亲只有听命的份,再说你自己也知道这件事我父母并未参与,可你还是杀了他们!”

“我是杀了,那又如何!”谢宜君道,“我杀他们,和你今日杀了那么多云华弟子又有何区别!怎么,你要拿冤有头债有主那一套来约束我?可事情落到自己头上,你不也一样做了滥杀无辜的事!你这般愤怒,这般审判于我,你说得好啊!那你听到上元城里的动静后,为何不直接来找我报仇呢?为何偏要打下云华宫呢?又为何非要杀了我云华弟子置城中百姓于不顾呢?你沈曼真如今要找我报仇,尽管来便是!但你莫要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废话,倘若你今日没有攻打云华宫,那我还对你有几分尊重,你既也和我做了一模一样的事,便别摆出一副说教的嘴脸来指责我!”

“你能做的事,我如何就不能做!”谢宜君这番话彻底激怒了梦无归,“诚然我也并非什么好人,如你所言,我杀了就杀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我杀的云华弟子与你没有半分血缘关系,可你杀的却是我的亲生父母,这二者岂能混为一谈!任你巧言善辩嘴里说出花来,也改变不了我父母死在你手中的事实!”

言罢倏地上了前去,要一剑了结谢宜君性命,南宫悯旁观她二人争吵,早就有所准备,见梦无归动了身,便及时将她拦住,两人匆匆过了几招,梦无归怒道:“你闪开!等我杀了这贱人,你我之间的恩怨自然也当清算!”

南宫悯睨了一眼谢宜君,笑得从容:“那可不成,你想杀她没问题,但不能是现在。”

她说完这话,挥一挥衣袖,便见大批紫薇教教徒自林间纷至沓来,犹如铜墙铁壁一般将南宫悯与谢宜君护在了中央。

“谢掌门,让我提醒你一下,”南宫悯拍了拍肩头的落叶,缓声道,“你的命现在可是握在我手里,只要我走人,她们就能把你生吞活剥,我便是不将圣剑拿回来,你也已经深受重伤,寡不敌众,现在随便来个人都能杀了你,你的死只是时间问题,明白么?”

谢宜君撑身坐起,尚还有些站不起来,她盯着南宫悯的背影,说:“我明白,但你也需得明白,我没那么蠢。”

闻言,南宫悯斜眸朝她看去:“你想清楚了?我劝你还是三思为好。”

“你无非是想让我把圣剑还你,但你这人诡计多端,我信不得,谁知道你拿到圣剑后会不会先就一剑把我杀了?”谢宜君不以为意道,“你今日要来趟这浑水,实在对你不利,可你又不能眼看着我死后圣剑落入她们手里,所以你是不想来也得来,且眼下还只能保着我。”

“谁说的?”南宫悯弯弯唇角,“我也可以抢在她们之前杀了你。”

“那我就会将圣剑交给她们,”谢宜君说着,做了个抬手的动作,“只需往天上这么一抛,所有人就都得来抢,那你不妨猜猜看,谁会头一个抢到圣剑?是满江雪,梦无归,还是你?”

南宫悯眸光忽闪,没回这话。

“就算你有独门内功不受火毒影响,但这把剑却依旧是把好剑,”谢宜君吐了口血沫,“连满江雪的凝霜剑都被它斩断了,你这血肉之躯又算得了什么?你我的处境是一样的,她们若是拼了一口气,照样能合起伙来杀了你。我原先也以为有圣剑在手我便天下无敌,可现在我才知道,神兵利器又如何?打不过终究是打不过,你以为你拿到了圣剑,便没人奈何得了你么?”

南宫悯得了这话,低低地笑了起来:“说的不错,可你未免太过自以为是,你当真觉得我南宫悯会心甘情愿为你保驾护航?”她脚步微移,面向梦无归道,“这人委实是死到临头还冥顽不灵,既然她放着好好的活路不走,非要自寻死路,那么梦堂主,你我做个交易,如何?”

目睹这二人各怀鬼胎未能谈拢,梦无归一声冷笑:“什么交易?”

南宫悯说:“一个非常公平的交易。我不会再拦着你杀她,但你不能拿走我的圣剑,你找她报了杀亲之仇,再与我决斗报那灭门之仇,你觉得这交易如何?”

“你当我是三岁孩童?”梦无归说,“这算哪门子公平交易。”

“怎么就不公平?”南宫悯说,“你若不答应,我只要转过背就能杀了她,你不是一直想亲自手刃仇人么?苦心经营多年,如此大好机会,却要叫我来代劳,你能忍得下这口气?”

梦无归当然忍不下,她做梦都想亲手杀了谢宜君。

“可你的动作不一定就能比我快,你杀了她就要抢夺圣剑,以为我就不会拦你么?”

“但你也说了不一定,谁又知道你能不能拦住我?所以么,咱们都没有过多的选择,”南宫悯说,“要么答应我的提议,要么就看看谁先杀了她,怎么样?”

梦无归暗忖不语。

现在谢宜君已经受了伤,她拿着圣剑也是无济于事,不论南宫悯与梦无归谁先动手,对方都会及时加以阻拦,谢宜君的死不再是大问题,而是圣剑到底能被谁拿到手,这才是两人眼下要忌惮的重点。

见她给不出答复,南宫悯又道:“你若实在不放心,那我还有一个建议,不如让咱们这位小侄女动手,你看如何?”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将目光落在了尹秋身上。

“沈曼冬是她母亲,她来杀了谢宜君也可以,”南宫悯说,“只要她得手,就让她拿着圣剑退到一边,咱们二人即可开始决斗。你是尹秋的姨娘,我是尹秋的姑姑,你我都不会对她下手,这样总行了?”

“狗屁不通!”梦无归喝道,“你算她什么姑姑?尹宣不过是你义弟,你和尹秋之间不存在任何血缘关系,你有什么资格与我相提并论?”

“可尹秋是认我这个姑姑的,”南宫悯瞧着尹秋,笑容和善,“是不是?”

尹秋眉头紧蹙,并不想参与这不合时宜的争执。

“今日的情形,着实对我不利,谢宜君死了,你们就得接着对付我。按理说,我该远离这场纷争,继续站在暗处做一个旁观者才是,”南宫悯说,“可我还是来了,既为了拿回圣剑,也为了将当年的事做个了断,我说要与你决斗,并非是在开玩笑。只要你有信心能杀了我,只管迎战便是,又顾虑什么?况且恕我直言,你们这些人也真够无耻的,我南宫家的传家宝,我自己尚且没为了它要死要活,还耐心等候了这么多年,你们却是一碰头就要抢了去,这是什么道理?”

梦无归嗤笑,对她后面几句话分为不屑一顾:“我如何知道你所言是真是假?”

南宫悯立即道:“好说。”便领着一众教徒挪去了一边,只将谢宜君一个人扔在那林子里。

“这总够诚意了?”南宫悯说,“你赢,就杀了我替如意门报仇。我赢,就带着圣剑离开,再不与你们这些人为敌,我南宫悯说到做到。”

梦无归见她这举动,又是一声冷笑:“我倒是可以答应,但你拿到圣剑后能不能安然离开,可不是我说了算的。”

南宫悯便越过她看向了满江雪:“那你呢?”

满江雪还未开口,季晚疏便启声道:“师叔,这人不可轻信,她指不定是又有什么奸计,紫薇教危害江湖已久,今日若能将她铲除,也是绝了一大祸患。她拿到圣剑后紫薇教只会更加壮大,这等放虎归山之事,师叔最好慎重。”

温朝雨犹豫片刻,低声道:“晚疏……其实话也不能这么说,江湖势力的搏斗,从来就不单是哪一方的过错,当年老教主拿着圣剑,也是做过不少造福百姓的事迹,何况圣剑没被盗走的那几年,南宫悯也没有用这把剑杀过什么无辜的人,”顿了顿又道,“当然了,她要真想做坏事,也不是非得靠圣剑才行。”

季晚疏说:“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明白?但现在谁能保证她拿走圣剑后会不会出尔反尔?我不是硬要揣测她什么,只是她给外人的印象终究是她自己造成的,现在宫里没了掌门,我就必得为师门考虑,这是于公,而于私我与她也没有旧情,我自当理性看待。”

她这厢语毕,南宫悯便在另一头拍了两个巴掌:“说得好,不过你们可别忘了,满江雪身上那伤,只有我能给她治,什么江湖恩怨或是个人私仇最好先放一边。再者,我哪怕是现在就走,你们也不一定能追上我将我杀了,我这交易对你们来说并不亏,亏的反而是我自己,所以别再浪费时间了,趁早做决定罢。”

先前缠好的纱布已经被血水染透,尹秋换上了新的,轻声问道:“师叔不止有外伤,还有内伤……内伤又是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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