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第一百三十六章(1/2)

冒着风雪,两人在三日后的正午时分入了锦城大门,得知女儿回来,季夫人容光焕发,又惊又喜,连季老爷也拉着季晚疏连连嘘寒问暖,一家三口分别多年,难得团聚,夫妇俩都很是高兴,当夜大摆宴席庆贺季晚疏归家,除了陆怀薇,三个人都喝得酩酊大醉,睡到次日临近晌午也还未起。

待天色暗了些许,季晚疏才忍着头疼起了床,出去后见得陆怀薇正在饭厅用药,不由古怪道:“你病了?”

陆怀薇含笑看向她,轻叹着说:“师姐也太粗枝大叶了,我昨日咳成那样,你都没听见?”

季晚疏愣了愣,说:“没注意……你不早说,我要知道你还病着,定不会让你跟我跑这一趟。”

“也别这么说,昨夜席间我可是替你挡了不少关于温朝雨的问题,”陆怀薇说,“师姐如此信任我,我也不知如何回报,只能在这些方面尽点心意,师姐不必自责。”

她提到了温朝雨,季晚疏面色变了变,本想与她谈谈温朝雨的事,但转念之间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唤了侍女拿来一些香烛纸钱,说:“那你再陪我去一趟陵园,我去祭拜长姐。”

陆怀薇自是欣然应允。

两人出了宅子,轻车熟路地朝郊外一座高山行去,冬日愈发深了,不久后又是年关,这几日雪落得急,漫山遍野银装素裹,风里都噙着浓浓的霜气,季晚疏入了陵园,找到长姐的墓碑,却是还未彻底靠近便无端顿住了脚步。

陆怀薇见她一瞬皱起了眉,便朝那墓碑遥遥看了两眼,问道:“怎么了?”

季晚疏凝眉不语,大步流星行过去,噤声片刻才道:“有人来此祭拜过。”

“那怎么了?”陆怀薇觉得她大惊小怪,“许是伯父伯母来过。”

“不可能,”季晚疏斩钉截铁道,“我爹娘从不来此祭拜,他们年事已高,见不得我长姐的坟墓,也不会让下人来帮着祭拜,我在家中时,甚至都不敢提起我长姐,每每提起,他们两人都感伤不已,我长姐在家中是个不能提的忌讳。”

陆怀薇表示理解,看着那墓碑前残余的祭拜痕迹,说:“可若不是伯父伯母的意思,还能有什么人来?你看这些东西,虽然已经被积雪盖住了,可那香柱却还插着,看样子应该是不久前立的,至多一个月左右,照师姐这么说,除了师姐别人都不会来,那会是谁?”

季晚疏默了默,忽然问道:“各大州城的难民被投毒一事,是一月前发生的?”

陆怀薇点头:“是。”

季晚疏又问:“除了锦城,我们云华所管辖的州城,是不是无一幸免?”

陆怀薇还是答:“是。”

季晚疏倏地抬起眼睫,神色一变。

陆怀薇看着她,不明所以道:“师姐?”

季晚疏闭了闭眼,心里已经猜到是何人来此祭拜过,但她没有告诉陆怀薇,只是沉沉地出了口气,便蹲下来烧起了纸钱。

陆怀薇见状也未多问,两人便都沉默下来,等祭拜结束后陆怀薇才注意着季晚疏的表情,开口道:“说起来我也跟着师姐来过好些次了,还不知师姐的长姐是因何离世的。”

一想到温朝雨离开烈火池后便来了锦城,还护住了这里的难民,又特地来此祭拜了长姐,季晚疏心绪复杂,闷了半晌才回道:“据我爹娘说,是因病离世,我从未见过她,她走后没几年,我娘便生下了我。”

发觉她突然表露出来的愁闷,陆怀薇以为她是见了长姐的墓碑影响了心情,便也未再过多问询,两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又原路返回,行去了季家大宅。

入了宅院,季老爷还在沉睡,房里的酒气也还未散,季夫人倒是醒了,正在汤房沐浴,陆怀薇听说后隔着门问了安,随后便经受不住头疼脑热回了房间小憩,季晚疏则入了汤房替季夫人梳头,母女俩少有这般独处的时候,便多聊了一阵子。

“你这次回来,你爹真是难得这么高兴,在家里多住上两个月再走,如何?”季夫人穿好了亵衣,对着铜镜束发,满脸都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季晚疏看着母亲鬓边不知何时多出来的白发,垂眸道:“……两日可以,两月不行,我还有要事得办,不能久留。”

“你呀,”季夫人俨然也已料到季晚疏会有这般回答,但还是失落道,“如今你还是首席大弟子便忙成这样,将来你若真的当上了掌门,我和你爹岂不是就真的成了一对儿孤老?”

季晚疏眉头紧皱,不知如何作答。

“罢了罢了,你这野丫头,独爱师门不爱家,”季夫人叹息着,又笑了笑,“我方才忘了拿外衣,也没叫丫鬟跟着,你去房里替我拿来,外边儿天冷,我就不亲自走了,你鲜少归家,倒也让我这个当娘的使唤你一回,享享福。”

季晚疏应了声“好”,立即放下木梳穿过庭院行去了卧房,她推了门,见季老爷还在床上呼呼大睡,便放轻了动静,不想把人吵醒。

随手在衣柜里挑了件厚实的冬装,季晚疏本欲就此离去,但想到这么多年踏进父母房间的次数屈指可数,心中便有些惭愧,她打量着屋里的布置与摆设,发现这间房与她幼年时分竟是相差无几,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梳妆台上的珠宝首饰都放置得整整齐齐,还搁了不少抄写的佛经,季晚疏看着母亲生活过的痕迹,看着那些珠光宝气的发簪发饰,便又想到了季夫人鬓边的白发,不由地生出了更多愧疚之情。

她四下环顾,放轻步子在房里转了几圈,忽然想起季夫人曾经专门添了一个柜子,里头放的都是她小时候用过的东西,季晚疏心下一动,撩开帘子去了外间,果然就在西侧的墙角看见了那柜子。

她将柜门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柄小小的铁剑——那是她初入云华宫时,由教导师姐许连枝发给她的第一把佩剑。

十多年过去了,那柄剑依旧光洁如新,半点锈迹也无,显然是被季夫人特意保养着,季晚疏心中动容,握着那小铁剑耍了几下,兀自笑了笑,随后又在里头寻见了不少小玩意儿。什么竹编的蚱蜢,小孩踢的蹴鞠,木头雕的小人儿,只要是她小时候玩过的物件,基本都被季夫人收纳在了此处,连同她几岁大时穿的那些小衣裳也都还留着,一件一件,拼凑出了季晚疏备受宠爱的童年。

联想到这五年来的闭关之日,又联想到家中二老膝下无人侍奉,季晚疏见了这些东西,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她沉沉叹了口气,把手里的小铁剑搁了回去,正要关上柜门去寻季夫人时,眼风处却忽然瞧见了一个上着锁的木盒。

什么东西珍贵到还要上锁?季晚疏心生好奇,将那木盒取了出来,岂料这盒子不仅飘轻,上头的锁也上了年月,季晚疏不过是无意当中碰了一碰,那锁便“咔嗒”一声断开了,紧跟着就落下地去。

季晚疏眼疾手快,赶紧在半空中接住了那把锁,她垂眸一看,里头居然只放着张薄如蝉翼的纸,很明显也已经上了年岁,十分脆弱,通体泛黄,上头的字迹也已模糊不清,不太好辨认。

季晚疏伸手拿了起来,举到眼前细细地看了一会儿,待看清那上头写了什么后,她忽然脸色大变,目露震惊,如遭雷劈一般狠狠怔在了原地。

“咣当”一声,手里的木盒摔落在地,顷刻间摔得四分五裂,声响虽不大,却是惊醒了里间的季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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