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九十二章(1/2)

目光落到那两把毫无差别的匕首上,满江雪少见地怔愣了一下。

算起来,她也已经有十多年未曾见过逐冰了。

夜雪茫茫,街道两旁都飘摇着零星的灯笼,昏光在风里忽明忽灭,映在满江雪神色不豫的脸上,显得有几分幽静。

“看样子是了,”尹秋将凝霜还给满江雪,指腹轻轻抚摸着逐冰,“凝霜结冰,好名字。”

满江雪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谁给你的?”

“是阿芙,”尹秋说,“那位九仙堂梦堂主的徒弟,她先前来牢房找我了。”

满江雪眼睫微抬,默然片刻才说:“师姐还活着?”

尹秋先是点头,后又摇头:“还不清楚,”她说罢,又将袖中的请柬取了出来,“下月中旬,魏城会召开名为墨子台的机关大会,梦无归叫阿芙带话给我,说是去了就能见到我娘……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满江雪将那请柬的内容大致扫了一眼,思索着道:“倘使师姐的确去了九仙堂,那当年梦无归助我救你离开紫薇教,应该就是师姐的安排。”

“我问过阿芙,我娘为什么不来看我,”尹秋声音低低的,“她说我娘来不了,否则她也不会替她跑这一趟,这话有些奇怪,我在想,我娘这些年始终不肯现身,会不会是因为她情况不好,比如……某些身体方面的缘故。”

满江雪停顿须臾,说:“这事得尽快告知掌门师姐,”她将请柬收好,思忖片刻又道,“九仙堂在江湖中的地位较为特殊,非黑非白,历届墨子台都会并邀武林豪杰,连紫薇教也不会落下,事关你娘的生死,到时我与你一同前往。”

尹秋应了一声,始终看着手里的逐冰,往下便没再接话,满江雪心知她得知沈曼冬的消息必然心情复杂,便也不多说,拉着她朝驿站行去,两人并肩走了一阵,尹秋忽然再一次停了下来。

“师叔,”尹秋说,“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满江雪见她穿的少,顺手将肩上的锦袍披给了尹秋,边说:“什么问题?”

尹秋暗自抓紧了裙袍,尽量自然地说:“那年在紫薇教,南宫悯和我说过一些事情,”她目光略有些深邃地看着满江雪,“她说我娘大婚之日和生产之时你都没有到场,我想知道原因。”

满江雪披袍的动作一顿。

“我知道你和我娘感情深厚,也听过不少人提起你们从前相处的种种,”尹秋说,“我也知道师叔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否则当初你不会亲自下山去接我,这些年也不会对我这么好,都是看在我娘的面子上,既然如此,那两个重要的日子,师叔为什么都不在场?”

其实这个问题,尹秋在过去的几年中好些次都想问她了,可就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有关满江雪的身世和经历,南宫悯都告诉了尹秋,唯独在这件事上她给尹秋留了一个悬念,且南宫悯还特地说过背后原因尹秋可能会接受不了,这就不得不让尹秋每每想起这事,都会涌出强烈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她会接受不了?

若是换成尹秋自己,不论是陆怀薇还是叶芝兰,抑或是季晚疏,这些师姐若是到了成婚生子的那一天,尹秋绝无可能缺席,便是再忙也会将公务推掉,毕竟一个人的大婚之日,一辈子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没有了。

当年南宫悯口口声声说如意门事变是满江雪间接造成,她说满江雪是故意失约,才给了南宫悯攻上流苍山的机会,那么真相到底是不是她说的那样?

师叔……真的是故意不去探望娘亲的吗?

如意门惨案,又是不是真的和师叔有关?

街上的行人不知何时都归了家,凄风席卷着天地,带来永无休止的苍凉。

满江雪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凝霜,她垂眸看着尹秋,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涌动着繁杂的光华,看着她微抿的唇,也看着她脸上遮掩不住的愁郁和紧张。

为什么那两个重要的日子,她都没有到场?

思绪一瞬被冷风带远了,相似的面容在这一刻重叠起来,很快又剥离于一个绯红的秋日。

·

那日天气很好。

流苍山四季长红,漫山遍野都栽种着云雾般的红枫,如意门没有出事之前,满江雪时常和沈曼冬离宫远游,最常去流苍山的枫林练剑。

那天还是个好日子,宜嫁娶。

满江雪说:“我不屑背后议人长短,但尹宣此人,实非你良配。”

沈曼冬笑着摇头:“我是沈家独女,又是如意门接班人,总是要成婚的,宣哥比旁人更合适。”

满江雪说:“怎么就更合适?”

“他无父无母,身家清白,”沈曼冬说,“若我是男子倒还好办,可我偏偏是个女子,爹娘年事已高,多年来再无子嗣,我要守住如意门,便只能招婿入赘,宣哥是个没有家世背景的普通人,他即便当了我夫君,如意门也不会因此改了姓,你知道的,这两年提亲的人不少,可他们真的喜欢我吗?他们只是想要如意门罢了。”

满江雪静默良久:“可你也并非真心喜欢他。”

“我的出身,不允许我真心喜欢谁,”沈曼冬的笑意里含了些许苦涩,她意味不明地看着满江雪,轻声说,“只要宣哥是真心喜欢我的,那就够了。”

满江雪回望着她,片刻后侧过身,意欲离去。

“我与众位师姐劝过你数次,你既心意已决,那我便不再多言,师姐,祝你一切都好。”

沈曼冬的喜服在秋风里荡漾起来,像是与那枫林融为了一体,她愣了愣,快步追赶上满江雪,一把将满江雪拉住,说:“半个时辰后就要拜堂了,你要走么?”

满江雪在风里回了头,她那时候才及笄不久,面容透着少女的稚嫩和青涩,可神情却已经和十年后的满江雪一模一样。

——清清冷冷,没有尘欲,也没有世间的烟火气。

满江雪皱着眉,拂掉了沈曼冬的手,淡声说:“宫中还有要务,我不能脱身。”

沈曼冬勉强笑着:“可我希望你在。”

满江雪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别开了脸,说,“若非你昨夜突然同我说了那些话,即便你执意要与尹宣成亲,我也自当备上贺礼陪你走完大婚之日,可眼下,我做不到。”

沈曼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就这么为难吗?”

“不是为难,”满江雪说,“是荒唐。”

沈曼冬沉默少顷,闭上眼轻轻笑了起来,须臾,她又将眼睛睁开,凝望着满江雪,说:“师妹,你知道吗,你像是那种永远不会为红尘所扰的人,”她说着,顿了顿又道,“你没到过红尘,所以你不能明白我的心。”

“我和你一样,”满江雪冷静地说,“我的出身,不允许我窥探红尘。”

沈曼冬沉沉地叹息着:“这怎么能一样呢……”

画面倏地更迭,枫林犹在,却是满地残叶,流苍山在回忆里渐渐隐去,变成了秋日的惊月峰。

“师妹,大婚之日你公务繁忙未曾到场,”沈曼冬挺着大肚子,立在阶下气喘吁吁地看着满江雪笑,“下月初我就该生产了,那天你总该来看看我罢?”

檐下飞走了几只雀鸟,扑棱间落下一片轻飘飘的鸟羽,满江雪驻足在阶上,抬手将那鸟羽接了,说:“师父命我下月初前往南下,我不得空。”

怀胎数月,行走不便,沈曼冬没让人抬轿,一路从宫门口步行来了这里,她额上的发丝都湿了,下巴还滴着晶莹的汗水,她在低处,满江雪在高处,她得抬头才能将满江雪看着。

“我这几月爱吃辣的,该是要生个女儿,”沈曼冬说,“往后叫她也拜入云华,我从前怎么照料你的,你也怎么照料她,好不好?”

满江雪把玩着鸟羽,语调略有些漫不经心地问:“名字想好了?”

沈曼冬笑着点了头:“我喜欢秋天,眼下她也会在秋天出生,就叫尹秋,简单又好念。”

满江雪说:“不姓沈?”

“不姓沈,”沈曼冬说,“我爹说了,女儿家跟宣哥姓,等我生了儿子,再姓沈也不迟。”

满江雪说:“还拿过逐冰么?”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