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七十四章(1/2)

三月,山中风光大好,满山桃花都开了,梅花也竞相绽放,春日里雨水足,云华山草木滋养得旺盛,一眼瞧去,遍地青葱林木,花香扑鼻,成群的鸟雀盘旋于空,发出声声鸟鸣。

幽深密林中,山涧流淌,波光潋滟,无数粉白桃瓣自那溪流俯冲而来,载着零星梅枝,宛如一道嵌着灵花玉叶的碧绿绸带,源源不断地流向远方。

风乍起,吹乱了漫空残叶与飞花,那风中闪烁着银白剑芒,好似道道绚烂月华,映在那清澈见底的溪水之中。

一尾游鱼腾空而起,落下之时惊起一片水花,细密的涟漪荡开,漾乱了那水中映着的人影。

洁白裙袂翻飞,在春风里扬起飘逸的弧度,剑光四射,气势灼灼,那溪流边练剑的身影轻盈而灵巧,恍若一只翩翩蝴蝶,比那漫山的桃花还要夺目,俏丽生姿。

昼夜更迭,云雨交互,春雨来了又去,夏阳顶了上来,烈日当空,蓝天如洗,花开花落季节替换,景物在时间的流逝中尽情变化,唯有那执剑的身影一如往常,不曾停歇。

桃香去而不返,山中漫开了浓郁桂香,长剑划过,惊动一片绿林草木,随着那剑尖的离去,粒粒丹桂飘然而落,铺就了遍地金黄。

尹秋收了剑,略略回头,借着月色看向那散落一地的桂花,笑容里掺了点意外,说:“什么时候桂花都开了?”

夜深,明月高悬,月光皎洁,公子梵沐在那清冷的光辉之中,整个人像是披上了一层薄霜,他俯身拾了几枚桂花于掌心,低头微嗅间回答说:“已是八月,桂花自然该开了。”

尹秋看着他的动作,拭了把额间的汗,有些微妙地道:“这几月不舍昼夜的练剑,倒是没发觉时间过得这样快……”她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后知后觉道,“算起来,过两日就是新弟子大会了。”

公子梵移动视线看向她,笑得温和:“这几月你进步不小,轻功也习得不错,依我看,那傅家小姐未必就能赢得了你。”

尹秋想了想,摇头说:“若只是比试宫里的剑术,我的确不会怕了傅湘,可要是别的功夫,那我还远远不及她。”

公子梵说:“虽然不知她师承何人,也不知她身手到底如何,但我梵心谷的心法,可不是拿来修身养性的,你只是比她入门晚了几年,何况你的天分显然要更高于她,若是你二人同一时间开始习武,她决计不会是你的对手。”

这话若是放在从前,尹秋断不会听的心安理得,但如今她每每与傅湘切磋时,傅湘都明显比过去要吃力许多,二人次次较量都乃势均力敌的场面,而这几月来的数次武试,尹秋也胜过傅湘拿过一两次状元,她也能看得出来,傅湘不是在故意让着她。

一转眼,入宫至今也快有一年的光景了,许连枝已经开始教导云华心法,命弟子们内外兼修,而尹秋一早便跟着公子梵学了梵心谷的独门秘籍,这方面她是占了优势,学起云华心法也要得心应手许多,加之她还十分刻苦,如此一来,傅湘也只能打起精神勤学苦练,若似她从前那般吊儿郎当,被尹秋甩在身后也是迟早的事。

何况云华心法较为温和,剑招也注重以柔克刚,梵心谷秘籍则与之相反,招式更具有杀伤力,也更狠辣,尹秋双管齐下,自两套心法中获取了不同的特质,糅合在一处反倒使她脱颖而出,如今,尹秋已能释放剑意逼退飞禽走兽,这是云华心法目前还做不到的。

山林静谧,夜色浓浓,尹秋行到溪边,捧水洗了把脸,说:“可惜我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傅湘,我想成为师叔那样厉害的人,眼光就必得放的长远一些。”

“你有追求的目标,这是好事,”公子梵扔了手中的残花,缓声道,“明日我便不再来了,你安心为大会做准备,虽说不求拿到第一名,但也争取拿个第二罢。”

尹秋得了这话,站起身来看着他道:“那你之后还会来吗?”

公子梵凝望她片刻,笑道:“那得看你究竟会拜谁为师。”

尹秋说:“倘使我如愿去了惊月峰,你一定就不会再来了,”她凑近公子梵两步,问道,“那如果我想见你,又该怎么找你?”

公子梵轻叹:“我说过,你有了满江雪,便不再需要我,也就不用再与我见面,”他顿了顿,“除非你遇上什么凶险,或是你娘现身,那你我才有再度相见的可能。”

饶是早就知道会有一场离别,但听他这番话语,尹秋还是控制不住感到失落:“除了师叔,你是陪我最久的一个人了……”

不知不觉间,这个戴着面具的神秘男人早已陪伴了她很多个夜晚,他教过她武艺,关怀过她的身心,还为了她的安危冒死出入过紫薇教,他是继满江雪以外,对她最好的人。

可今晚过去,这个人就要离开了,纵然江湖路远,谁也说不准还会不会有重逢的一天,但谁又知那一天会几时到来?

“你要是我爹就好了,”尹秋松松散散地捏着剑柄,脚尖在湿润的泥土上轻轻点着,“我一开始很想让师叔当我娘亲,后来发现那是不可能的,再后来遇见了你,我也偷偷想过你为什么不是我爹。”

微风拂来,卷走了一些花香,吹动了公子梵的黑发,露出他那张布满纹络的银质面具,在夜色中显得有几分温柔。

他微微牵动了嘴角,伸手摸了摸尹秋的头,说:“可惜你娘不喜欢我。”

尹秋抬起头看着他:“你人这么好,我娘应该喜欢你才对,她不该嫁给我爹的。”

公子梵又是一声叹息:“没错,她的确不该嫁给你爹……”

“那你呢?”尹秋问,“除了我娘,你就没有别的心上人吗?”

公子梵摇头:“这世间女子,除了你娘,我谁也不喜欢。”

尹秋内心动容,叹道:“你真傻,”她沉默须臾,又有些羡慕地道,“要是也有人这么喜欢我就好了。”

公子梵微微一笑:“自然会有的,”他收回手,看了眼天色,“时日不早,我该走了。”

尹秋眼睫微沉,埋下头“哦”了一声。

公子梵看了她一眼,复又伸手揉了揉尹秋的发,他似乎还想再多说几句,嘴唇噙动几下却没开得了口,最终只是将尹秋一颗头揉得乱糟糟,一言不发地转了身去。

尹秋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一瞬乱了几分,她怔了半晌,在公子梵即将消失于视线尽头之时,尹秋忽然喊道:“义父!”

听到这声呼唤,公子梵脚步一顿。

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尹秋站在原地,红着眼怔了片刻,倏地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多谢义父这数月来不辞辛劳授我武艺,护我周全,尹秋自知眼下无以为报,唯有给义父磕三个响头,以表谢意,义父放心,尹秋定不会辜负义父的悉心教导,来日方长,尹秋一定加倍回报义父的恩情!”

她说完这话,立即俯身下去,冲着公子梵的背影叩了三叩。

稚嫩的嗓音被晚风携带至耳边,一遍遍地回荡在心间,公子梵负手而立,目视着远处的崇山峻岭,眼前浮现出了一张明媚飞扬的笑脸。

那张脸笑起来的时候很美,虽然她多数时候都是在对着另外一个人笑。

可他还是很喜欢她的笑,就算她在看着自己的时候,心里在想着别的人,可他依旧想要守护那份笑容。

纵然直到最后,他也没能守护得了。

公子梵静默良久,末了才挥一挥衣袖,头也不回地步入了浓浓夜色之中。

·

薄雾散去,天将明,晨曦自山巅缓缓倾泻,日光冲破了云层,照向了人间大地。

满江雪今日起得早,天还未亮就已吩咐人打扫了沉星殿,她行到院中举目而望时,谢宜君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那座拱桥上。

“倒是许久没来过你这惊月峰了,”两人碰了面,谢宜君打量着周遭的景物,笑道,“一晃眼师父去世已有十多年,你将此地维护得很好,一点也没变过。”

满江雪说:“倒也没有刻意维护,顺其自然就好,师姐既来了,入内喝杯茶罢。”

谢宜君拨着手上的珠串,饶有兴致地说:“不急,师妹领我转一转,散散心。”

这宫里事务繁多,即便有各峰长老帮衬,但谢宜君仍是成日忙得无暇偷闲,她久居明光殿,鲜少出来走动,今日瞧着心情还不错。

上月便已立了秋,院内院外的红枫愈加浓烈了,两人步入枫林,谢宜君看着那成片的火红枫叶说:“明日就是新弟子大会了,上回你说傅湘隐瞒了自己的身手,那么我倒要看看,她本事到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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