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神像破碎,亡者复生(五,一万一)(1/2)

亚戈·赛维塔里昂从属于他的那把椅子上缓缓地站了起来,用双手撑住了办公桌。

它完美地承受了他的重量,以及施加的压力,其上原本明灭不定的闪电纹路在那股压力中骤然盛放。

他身穿一件精工动力甲,诺斯特拉莫精金矿石留下的痕迹在其上跳动。它们本该只是另一种纹路,此刻却忽然变了颜色。

如鲜血般的猩红色从盔甲内部开始蔓延,竟然将那些纹路彻底改变,使它们看上去仿佛这具甲胄外露的血管,或是被刀砍斧凿留下的残酷痕迹

“你说什么?”他问。

正站在他对面的那个人默不作声地摘下了自己的头盔。

他有一张残缺的脸,大面积烧伤后留下的痕迹彻底地摧毁了这张脸原本能够拥有的英俊。他的左眼已经被替换成了义眼,额头上还镶嵌着半块金属板,正在乱发的遮掩下闪着银光,看上去狰狞异常。

“再说一遍。”亚戈·赛维塔里昂说。

他的双手已经离开了办公桌,于是那些纹路骤然熄灭。此刻,这间房间内再度陷入了黑暗,赛维塔里昂那双漆黑的眼睛却闪着光,那是一种正在被理智竭尽全力束缚的暴虐。

若非亲眼所见,恐怕谁也不能相信一个人类居然能拥有如此可怕的杀戮欲。

被迫带来不幸消息的信使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一幕,于是,他尽他所能的站得更直了一些。

“血腥圣战者号传来消息,他们遭遇了一场实体化的亚空间风暴。”

赛维塔闭上眼睛,然后又缓缓睁开,他说:“给我找颗脑袋过来。”

信使点点头,几乎是用奔跑的速度离开了办公室。十分钟后,在一名智库的陪同下,他带着一颗被呈在漆黑木盒内的颅骨回来了。

单看外表,这颗头颅曾经一定属于某位阿斯塔特,而且是叛变的。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他的大脑会在头盖骨内跳动,他的眼睛也会好好的待在那黑黝黝的眼眶里

但是现在,这颗颅骨上已经不存在任何血肉了。

不仅如此,还有人用堪称艺术的手法在它的额头上雕刻了一只攥着破碎颅骨的猩红利爪。那雕刻看上去和画作无异,利爪部分甚至还有人经常补漆。

赛维塔离开办公桌,在智库欲言又止的表情中一把将那颗头颅抓在了手里。他看上去大概是想冲着它咆哮的,可是,话到嘴边,他却顿了一下。

他看向那名智库,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颅骨递了过去。

“联系他们。”他一字一句地开口。“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萨希尔,但我要在五分钟之内联系上他们。”

名为萨希尔的智库点了点头,他伸手接过颅骨,然后说道:“有着圣数的庇佑,这件事应该不难,战团长。”

赛维塔阴沉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抱起了双手。

智库对他那可怕的凝视心知肚明,于是便轻咳一声,将空出的另一只手也搭上了那颗颅骨。

灵能的幽幽光辉开始在他眼中绽放,与之相对的,那颅骨空洞的眼眶中竟然也亮起了两点漆黑的怒焰。不仅如此,它甚至还颤动了起来,仿佛突然具备了生命。

时间开始流逝,一点一滴,毫不留情。萨希尔的表情却开始变得越来越凝重,始终未有半点放松。

他一次又一次地做着尝试,哪怕五分钟早已过去,也没有停下。若非赛维塔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恐怕他还会一直尝试下去。

“战团长,我”

“不必多说什么了,萨希尔,我明白。”赛维塔平静地说。

他眼中的暴虐已经彻底消失——又或者,只是被掩盖,等待一个可以爆发出来的时刻。

他的沉稳在一定程度上也驱散了萨希尔的不安,让这名年轻且一致被认为极具天赋的智库同样冷静了下来。

萨希尔沉默片刻,斟酌了语句,这才谨慎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我已经成功和颅骨建立了连接,颅骨回应了我,但他们没有。那场亚空间风暴里面一定藏着什么别的东西,所以才阻碍了他们的行动。”

“我知道。”赛维塔说。

他挥手,示意他们离开。信使当即迈动脚步,朝着大门行去,萨希尔却不死心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他似乎还有些话想说,又或者只是想再试一次,但赛维塔已经转过了身,走到了房间内的舷窗前。舷窗之外,黑暗的银河向他张开了双手,露出了冰冷且满怀恶意的怀抱。

他一言不发,他绝对能察觉到萨希尔的任何动作,不管它如何微小。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拒绝了。

年轻的智库沮丧地转过身,便打算离开,然而,赛维塔却在此刻开了口,声音里仍然只有平静这一种情绪。

“告诉奥拉克·卡塔克斯,让他准备好所有颅骨.以及,打开范克里夫的埋骨地。”

萨希尔愣了一下,他十分迅速地理解了这两句话背后所隐藏起来的东西,在震惊中,年轻的智库赶忙转身离去。

他和信使的脚步声却清晰地传入了赛维塔的耳朵,哪怕他们早已离开这条走廊,那声音也仍然存在,并开始逐渐地异化。

它变得单调、乏味,空洞,仿佛正有一座老旧的古钟正在准时准点的进行它的工作。

赛维塔握紧双拳,吐出了一口寒冷的空气,它冷到不像是从三颗活生生的超人类肺部里吐出来的气流,而是来自极寒深渊,来自所有噩梦的终结之地

他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终于有所变化。暴虐和平静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纯粹且原始的痛苦。

这不像是他——亚戈·赛维塔里昂——能够表露出来的情绪,但事实就是如此,他的确处于巨大的痛苦之中。

这种感觉来源于他的骨髓之中,无法根除,无法阻止,甚至无法让这种痛苦稍微减轻,它是货真价实的附骨之疽。

只要赛维塔仍然活着,且没有解除费尔·扎洛斯特留在他身上的那道术法,这种痛苦就将永恒地持续下去。

钟声依旧,赛维塔却极富耐心地等待了起来。

这当然不是他第一次和它打交道,他早已学会蔑视苦痛,没什么东西能将他从自己选择的道路上推开。哪怕是这种每一根骨头与肌肉纤维都在被啃咬砍凿的恐怖感觉,也无法让他停下脚步。

他的坚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这种痛苦的持续时间,十五分钟后,赛维塔慢慢地直起了腰。

汗水化作的巨量热蒸汽从盔甲的缝隙中冉冉升起,遮蔽了他的面容,只剩下一双冷酷的眼睛还残忍地泛着幽光。

一万年就这样过去了,且不论僵化的帝国,和被改称战团、经历拆分以更好驻防帝国疆域的军团。哪怕是他自己,都产生了极大的变化。

他变得富有耐心,变得平和、冷静,甚至开始不自觉的使用长者与上位者的语气和他人对话。

然而这些其实都只是表象,真实的亚戈·赛维塔里昂永恒地存在于这层表皮之下.只在某些时候,他会浮出水面,将现在这个平和且睿智的上位者轻易地取代。

赛维塔呼出一口浊气,扭动脖颈,回到了办公桌前,开始整理他此前正在翻阅的一些羊皮纸卷记录。

这些都是夜刃内部存放的珍贵资料,如果将它们组合起来,那么,这些堆积起来能到一米五左右的纸卷大概可以被总结为一本专门针对艾瑞巴斯的百科全书。

其中光是性格分析甚至就洋洋洒洒地写下了数十万字,值得一提的是,它们基本都是由赛维塔写就。

他对艾瑞巴斯的杀意到底有多浓厚,或许可以从此事中窥见一斑。

几分钟后,赛维塔离开了这间一共被三個人使用过的办公室。沉重大门外的世界却并非原来那样至少有着微量的光线,而是一片完全静谧的黑暗。

呼呼风声从走廊尽头嚎叫着传来,赛维塔面无表情地挥拳击碎这阵风,权当是和夜幕号打了个招呼。

他徒步抵达了智库们的所在地,即夜刃第三连的驻地,整个过程并未花费多长时间。如他所言,智库们已经在这里准备好了。

智库馆长奥拉克·卡塔克斯双手交叠着垂于身前,看样子早已等候多时。书记官纳姆拉尔站在他身后,以及其余四名智库。

除去年轻的萨希尔以外,其他三名智库全都是服役超过三个世纪的老兵。赛维塔对他们一一颔首问候,并不着痕迹地在他们的敬礼中进行了评估。

在夜刃内部,智库们并不像多数老兵那样,只要没有‘死亡’就可以一直服役下去。

说来诡异,但他们的确拥有一个古怪的‘使用期限’,只要超过这段时间,他们便会一去不返。

然而世界总是很残酷,尽管已经这样不幸,它还是为他们准备好了另一个打击——他们自己,是没有办法感知到这个期限究竟何时来临的。

就算用历代智库的服役时间来进行统计规划,也根本难以计量。它在不同的智库身上能出现几十年到几百年的巨大误差.

万年来,只有亚戈·赛维塔里昂可以精准无误地做那个敲响他们丧钟的敲钟人。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由于某些传统,夜刃的第三连并未像是其他遵守阿斯塔特圣典的战团一样担任战斗连。

在夜刃内部,第三连的每一任连长都会兼任智库馆长,智库的驻地也在第三连。出于近水楼台的关系,第三连内部也有不少新兵被发掘出了灵能天赋,转而成为了智库,或后补智库

而后补智库,可以有很多个。

只要他们身上的封印未曾被解开就好。

“颅骨已经全都准备好了,战团长。”奥拉克微微躬身,如是说道。

他身后摆放着一座祭坛模样的五角长桌,被铁链束缚着的火把在其上摇曳。四颗颅骨在桌上依次摆放,只有一角空出。

这些颅骨来源于子团猩红之爪,已经有了数千年的历史。它们是一名智库的发明,能够帮助夜刃和其子团在黑暗的银河内无视距离,保持通讯,互相沟通。

只是,和伸冤人们所使用的沟通方法比起来,这些颅骨就要危险许多,也正因如此,它被谨慎地保留在了夜之王子嗣们的内部,没有流通。

“很好。”赛维塔冰冷地给予赞许。“你总是如此可靠,奥拉克。我想你的学徒已经将我的来意以及我办公室内发生的事告知于你了,我就不多费口舌了,你可以开始联络他们了。”

“全部吗,战团长?”

“全部。”赛维塔说。“猩红之爪,审判之刃,暗影骑士,灵魂猎手我会去审讯它,在我结束审讯以前,你可以一直进行尝试。”

“我明白了。”奥拉克说。

他的脸在火把光线的照耀下呈现出了一种仿佛透明般的惨白,青色的血管在其下显露,仿佛埋藏的宝藏。

由于长久的使用灵能,他的眼睛已经从诺斯特拉莫人标志性的漆黑转而成为了一种罕见的淬火般的蓝色,正反射着火光,给予它们的主人无边沉稳。

赛维塔对他微微一笑,随后便迈步走向了一扇漆黑的铁门,进入了第三连驻地的深处。

在微弱的光线下,有许多人立刻注意到了他的出现。尽管已经三令五申过礼仪的不必要性,但他们仍然进行了鞠躬或行礼,赛维塔是多么希望他们和他一样,只采取最简单的点头问候。

他无奈地一一回应了他们,最终,在第三连的连队旗帜下方,他走向了两名全副武装的终结者老兵。

他们站在一处幽深洞穴长廊的入口处,肩甲上镶着金边,左肩上铭刻着夜刃的徽记,右肩上则是连队的队标,那是一只漆黑的、仿佛正在咆哮的猛禽头颅,暗红色的光辉在它的眼中悄然盛放。

“他将归来。”赛维塔说。

“他亦如此。”两名老兵异口同声地回答,并抬起手,握着链锯戟行了一个天鹰礼,就此让开身位。

赛维塔迈步走近洞穴内部,说来也怪,只在他踏步进入这里的一刹那,所有的声音便通通消失不见,只剩下他自己的脚步声,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的地面并非由钢铁铸就,而是一种琉璃般澄澈透明的材料,明明在外面看时内里昏暗且漆黑,如今进入其中,却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了一阵迷蒙的蓝光。

赛维塔面无表情地继续走向深处,对那些光线折射出的奇妙色彩毫不在意。于是,此地的另一个居住者便流露出了它的不满。

“我的上一批狱卒呢,亲爱的亚戈?你把他们怎么了?”它问。

它的声音轻柔和蔼,仿佛一个历经世事,富有智慧的老者。赛维塔却露出了一抹冷笑,对它的话嗤之以鼻。

“他们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去痛宰伱的同类了,损害你主人的权力了。卡洛斯。”

名为卡洛斯的生物对他的嘲讽毫不在意,只是难听地嘎嘎大笑起来,开始了它的嘲笑。

“你还是在把你的兄弟当做消耗品来用,亚戈!”

“你真是个没有心肝的疯人,我曾以为五个狱卒就足够让你满足,谁知道你居然丧心病狂地将那些身怀天赋的人全都变成了和你一样需要忍受痛苦的病人”

“这是你们内部的什么传统吗?费尔·扎洛斯特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会很欣慰!”

赛维塔终于停住脚步,怒火在他眼中盛放,但他依旧没有将其彻底表露,而是反手拔出腰间短刀,将其投掷而出。

它切割了空气,深深地贯入了一具肉体,并最终钉死在了墙面之上。而那具受伤的肉体却没有流出鲜血,反倒流出了砂砾一般的惨白事物。

卡洛斯尖叫起来。

“是的!你恨不得杀了我!所以快动手吧!”

赛维塔冷冷地凝视着它,缓慢地走近,抬起双手,按在了它的伤口之上。他尖锐的五指深深地刺入了它的羽翼,朝内抠挖,将更多的砂砾从中带出。

卡洛斯疯癫般地挣扎起来,蓝色的羽毛四处乱飞,布满它身体的鸟类眼瞳在这一刻齐齐眨动。不过,若是细看,便会发现它们中的大多数都已经彻底腐朽。

不仅如此,它甚至失去了一颗头颅。

“不,决不。”

赛维塔贴在它耳边,轻声细语地呢喃起来。

“你想都不要想,卡洛斯。你不会死的,除非他回来亲自杀了你。而在此之前,无论如何,你都不会死,只会饱受折磨。”

曾经名为织命者的奸奇大魔哀嚎着仰起了头,束缚住它的铁链却忽地燃起了黑焰。赛维塔仰头看去,一颗位于天花板处,被琉璃水晶封锁其内,再用铁钩悬挂而起的心脏正在缓缓跳动。

那颗心脏来源于曾经的第一连长范克里夫。

他在两千七百年前曾短暂地显现在了物质界,击碎了一支围剿夜刃的魔军攻势,并将织命者当场擒获。自那以后,这个恶魔便一直被锁在夜幕号内部,经受无尽折磨。

它身体内的血肉都已经成了那种砂砾,每当它即将达到‘死亡’这一独属于物质界生者的境地时,那些砂砾便会回到它的身体以内,让它恢复全盛姿态,并迎接新一轮的折磨。

不仅如此,范克里夫甚至还将它的一颗头颅永久性地毁灭了。现如今,织命者只能说真话,也只能看见未来。

至于那颗心脏

赛维塔眯起眼睛,让视觉回到了卡洛斯身上。

这只比他高大许多的大魔已经风采尽失,它仰仗阴谋诡计与魔法的力量为生,然而这些东西却都对夜刃们不起任何作用——曾经,有某个人对它立下了复仇之誓。

他发誓要在某一刻开始追猎它,直到时间的尽头,直到它死去。

这份誓言如今还没有被完成,但也没有碎裂,夜刃们却蒙受了另一种力量的恩赐,得以能够无视卡洛斯的一切伪装、骗术,哪怕是最简单的心理诱导,甚至都无法对他们起任何作用。

更何况,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人,是亚戈·赛维塔里昂。

卡洛斯绝望地低下它仅剩的那颗头,问道:“这一次,你又想知道些什么?”

赛维塔笑了,嘲讽般地伸出手,从它的翅膀内将短刀取了出来,又在它身上擦干净砂砾,这才归入鞘中。

“你早就清楚试图激怒我不会带来任何后果,你的死亡注定只能由他赐予,所以你为何每次都要这么做?怎么?你转投了另一个主子,开始享受所谓痛苦带来的欢愉了?”

“快问问题!”卡洛斯再次尖叫起来。“你这被诅咒的混蛋,渣滓,可怜虫!快问我问题然后滚出去!”

赛维塔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得十分放肆,却也是真心实意地开心。别误会,他当然不是个虐待狂至少大部分时间不是。

但是,如果能亲眼看见一个恶魔抓狂的模样,他又何乐而不为呢?不过,他没有耽误自己做正事,在笑过之后,便立刻询问起了问题。

“告诉我有关艾瑞巴斯的事。”

他简单直接地抛出了这个问题,然后再次得到一次尖叫。

“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无法看见和他有关的未来!诸神遮蔽了他,哪怕只是一个影子,我也不可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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