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泰拉(十二)(1/2)

西吉斯蒙德正在齐腰深的血中艰难跋涉。

这真是片无边血海,残肢断臂在其中沉沉浮浮。他挥手推走几颗飘来的头颅,脚却踢到了重物,凭借重量来判断,应当是盔甲的碎片。

曾有阿斯塔特在这里战死。

西吉斯蒙德低下头,弯腰伸手捞取了片刻,抓到了一块明黄色的碎片。他看了一眼便松开手,让它掉落,开始继续前行。每一步都十分小心,以确保他不会突然摔倒在其中。

铁链在他的手腕上互相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缓慢地抵达一扇门边。这扇门很高大,所以它并未被血海遮蔽多少,只有下半部分被笼罩,仅此而已。

西吉斯蒙德仍可清晰地看见其上描绘着帝皇挥剑斩落敌人头颅的巨大浮雕,与那厚重的剑盾装饰。

从这一点来看,古老泰拉延续下来的传统至今仍在延续,皇宫的每一角都必须做到威严、宏伟、神圣。

在过去,世俗的君王们为了做到这一点煞费苦心,只为了给自己增加一点不凡的气度,为了让觐见他们的人提前感到心中颤栗。

帝皇不需要这些,他不是被黄金塑造成战无不胜的君王,他本身就是人类之主,黄金只是依附他而存在。建筑师们如此设计,大概只是出自本身的认知。

在大众眼中,帝皇理应尊贵,理应被黄金、白银和玛瑙包围,面孔如神祇般闪闪发光。

当真如此吗?西吉斯蒙德没有答案,只是想起那演讲中的平静声音。

他开始观察这扇仍然威严的门,鲜血玷污了它的一部分,就像整座皇宫一样。

这个庞大的奇迹现在彻底地成为了一片战场,到处都是血,有些地方更是不幸地彻底被血淹没,成为了无法踏足的禁区。

西吉斯蒙德慢慢地将他的视线移动到了这扇大门的顶部,并不出意外的看见了一个紧急按钮——这当然谈不上是一个好的设计,但建筑师仍然这么做了。

他,或者她,把一个能在能源输送管道出错,而大门亟需被打开的备用手段的启动按钮安放在了一扇十二米高的大门顶端。

你要让谁来按这个按钮?泰坦吗?西吉斯蒙德腹诽道。

如果可以,倒也没什么,但他身边现在没有泰坦。

泰坦们正在皇宫的另一端奋战。

神之机械倾巢而出,正在与海啸般一波一波袭来的恶魔战斗。它们的数量似乎无穷无尽,但泰坦们显然并不在意此事,只是倾泻毁灭,守护着万机神的荣光。

但那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前的事了,西吉斯蒙德早已远离了泰坦军团。

他领受了罗格·多恩的命令前来支援皇宫,和他一起同行的有一支五百人的帝国之拳。正面战场上的兵力早已捉襟见肘——不,或许不能这么形容。

此刻,整个泰拉都是正面战场。

五百人的支援放在平日根本算不上是一支援兵该有的数量,现在却也成了来之不易的宝贵资源。

在沙哑且时不时卡顿一下的通讯中,罗格·多恩告诉西吉斯蒙德,他要前往皇宫内的星炬大厅支援那里的守军。

星炬的光辉决不能熄灭,甚至就连一点点的动摇都不能有。

西吉斯蒙德理解此事,因此他一接到命令就赶去了汇合地点,并与这支队伍一同奔向喜马拉雅山脉中的绝境要塞——所以,按道理来说,他现在不该只身一人。

原因呢?原因在何处?

如果西吉斯蒙德能够回答,他会拿来一份地图,并在绝境要塞那错综复杂到几乎无法让人理解的地图上画出一条简单的、平直向上的线条。

他会让问出问题的人去沿着这条线条走一遍他们来时的路,然后,答案自己就会出现。

援兵仅剩他一人。

沿途死在路上的帝国之拳战士们可以证明此事,打光子弹的爆弹枪,断裂的链锯剑,以及淹没大小走廊的尸山血海都可证明此事。

但是,若西吉斯蒙德自己不说出口,恐怕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一支五百人的队伍竟然可以从绝境要塞的底层一路杀到最上层,可事实就是如此,他们做到了——代价则显而易见。

光是观察此刻的西吉斯蒙德便可轻而易举地明白代价到底如何。

消失不见的头盔,凹陷下去的胸甲,左肩甲上被扎穿的空洞,空空荡荡的武装带.以及那把被他握在手中,满是血迹的巨剑。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壮举,也是一次奇迹。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任何一个智力正常的人都能明白只身一人的援军对任何战场都起不到帮助。

但是,这不要紧。如果无法抵达支援地点,至少也可死在路上。

西吉斯蒙德弯下腰,开始在血海中摸索。他找寻了片刻,终于摸见了一块重量适足的碎片。他将它捞起,一只还被包裹在钢铁手甲中的断手出现在了他眼前,手中还握着一把爆弹枪。

西吉斯蒙德取下爆弹枪,检查了一下弹匣。还剩下十七发子弹,这很好。他面无表情地湿漉漉的将爆弹枪挂在了腰间的武装带上,然后开始一点点地掰动那些早已僵硬的手指。

整个过程缓慢且极具耐心。直到这只沾染着血迹的明黄色断手成为一只名副其实的拳头,他方才将它缓缓举起。

一道呼啸而过的影子在下一秒沉重地砸在了大门顶端的紧急按钮上。

被刻意做在天鹰胸膛处的按钮凹陷了下去,大门内部开始传来铰链和机械齿轮运作的沉重声响,期间还伴随有炽热的蒸汽从门体两侧排出。

血海开始沸腾,西吉斯蒙德却无动于衷。他把染血的碎发从额前抹走,看着那只恰巧卡在了按钮上的拳头,竟然罕见地笑了一下。

两分钟后,大门打开了,其后一片黑暗。血海自然而然地朝里滑落,其内隐藏着的尸体残块、盔甲武器等物也暴露而出,堆积在地面上,于黑暗中闪着光。

西吉斯蒙德没有去看这些,只是提起他的剑,朝里走去。

他没有选择把枪拿在手上,一是子弹不多,二是因为战争已经开始了十四个小时,在此期间,早已有无数对恶魔的战斗经验在战士们耳中传递。

在鲜血淋漓的总结中,他们得出一个结论:剑比枪好用——诡异、违反直觉,但事实就是如此。

爆弹或许能让那些恶魔被打的一个趔趄,能让它们中较为脆弱的那些立刻死去。但如果你要真正地进行一场杀戮,想对战场局势起到可能的影响,你就必须用剑、用斧、用任何近战武器。

链锯可以顺畅地撕裂那些东西的血肉,分解力场可以轻而易举地让它们厚实的表皮和其下的骨头一起被切断

力量与野蛮比文明带来的进步更能杀伤这些丑恶的东西,实在讽刺。

不过,也并非所有时候都是这样,比如炮艇们的轰炸,比如泰坦们的火炮,又比如机械教们精心制造的各式坦克、巨炮.

当直径超过三米的辐射流和等离子团一起打在一个恶魔身上时,它就不能再被称之为恶魔了,只能被称为一团灰烬,或者碎肉。

但西吉斯蒙德现在只有一把剑,还有他自己。所以他选择先用剑,他开始在黑暗中独行。事实证明,他的警惕和准备都是对的。

第一个袭击者很快到来,身高至少三米之多,肌肉鼓胀,头顶双角,甚至可以口吐人言——

“血祭血神!”

它咆哮着冲了过来,双眼在黑暗中冒着血光。没有选择偷袭,而是选择先以咆哮让他知道它的到来,方才发起进攻。

西吉斯蒙德已经不是第一次和这些呼喊血神之名的恶魔作战了,他不知道它们口中那该死的血神到底是个什么神,可他清楚这些东西应该用何种方式去杀死。

恶风袭来,有巨斧朝着西吉斯蒙德斩落。一连长眼也不眨地后退两步,躲过了这一击凶狠的挥击。他不可能与这个东西角力,灵敏的打法显然更具备获胜之姿。

恶魔低吼一声,开始追击,身上那染着血的板甲在肉体活动之间叮当作响。它一连挥出三下挥砍,一记正斩,一记撩斩,最后一记则是从斜下方偷袭而来的阴险突袭。

西吉斯蒙德则统统躲过,甚至没有用手中剑刃和那东西的斧头碰撞。

他打的很狡猾,而这并非他一个人的功劳。

恶魔停下动作,双手持斧,在黑暗中怒视起了西吉斯蒙德。

“懦夫!”它吐出一个不屑的鄙夷。“逃避、躲闪,活像是一只老鼠!”

西吉斯蒙德对它的侮辱完全无动于衷,只是忽然向前踏出一步,手腕旋转之间,巨剑猛地刺出。恶魔料到了这一击,它兴奋地大笑一声。

看那姿态,应当是打算硬吃西吉斯蒙德的这一下刺击,与他以伤换命。它手中巨斧已经高高举起,就在此时,帝国之拳的剑刃却突然地收了回去。

巨斧斩落,恶魔眼中血光大盛——它已经意识到了,这是个陷阱,却为时已晚。

旧力已去,新力未生。哪怕它再怎么强壮,也终究是个类人形的生物,每次攻击之间自然有其间隙可偷。

西吉斯蒙德冷冷地看着它,巨剑抡圆,狠厉地斩落,一颗头颅高高飞起。鲜血喷涌而出,溅了西吉斯蒙德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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